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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說
小說11:一笑傾紅顏(完結)
作者:綠水繞窗白墨 (QQ:793886125)
{九}:寫書人,寫書換酒錢
月詩南和伶舟蘭夏見此對視一眼,此人神韻安端穩諧,氣息綿厚深長,必是造詣極高之輩。
所幸,他身上並沒有散發出不善的訊息。若不然,隻怕他們兩人聯手也隻能與之打個平手。
月詩南上前一步,有禮一笑:“不知前輩因何為難與我們?”
沒見那人怎麼動,他就已經正坐著麵對他們,“你們不是來找海角甘泉?”
月詩南揚高了眉,“正是。莫非前輩是傳言中的守泉人?”
關於海角甘泉的傳言,江湖上流傳有詩雲:天涯山上尋海角,得失虛實萬仞遙。緣裏方得守泉見,相守生世姻緣橋。
那人灰發白眉無風而動,平靜地點頭。“年輕人,很不錯。二十年來,你們是唯一一對上得了這裏的人。”
“那敢問前輩,甘泉可是真有?”月詩南其實並不信,伶舟蘭夏也是。
“自然有。”那人漫不經心地答,看酒已煮沸,於是挑開爐上的酒盅蓋子。
“在哪裏?”伶舟蘭夏直接問道。他們本也沒抱希望,真有的話是更好。
“在對麵。”他頭也不抬,伸手向懸崖尖直去的方向指去。
那裏隻有一片濃白厚重的霧氣。
伶舟蘭夏站到月詩南身邊,沉了聲音:“ 當真?”說話間她的額眉花印隱隱流過一道薄藍帶青沿的光,雙眸隨之妖嬈。
那人平靜的臉終於閃過一絲驚訝,掐指算起。半晌,他無聲一歎,向著伶舟蘭夏說:“信則有。丫頭的魔眼莫頻頻發功,於壽數不利。”
月詩南也略露驚訝,那日在來兮客棧人們議論最多的魔眼少主,就是他的蘭夏?
雖然如此,月詩南還是釋然一笑,以眼神安撫看向他的伶舟蘭夏。
可是,不利壽數?月詩南暗自皺眉。
“你是什麼人?”伶舟蘭夏收了功,冷著聲音問。還是小看了他,這人深藏不露的功夫果然了得。
那人答:“紅塵客中客。我是一個寫書人,寫書換酒錢。”言罷揮袖卷起酒盅,一口飲盡盅中冷酒。隨手一扔,人也爽性踏下懸崖。
月詩南和伶舟蘭夏急走幾步,往崖下望去。
隻見其人灰袍獵獵翻飛,明明是凹凸陡峭的崖壁,他卻氣定神閑,踏空當風,仿若如履平地。
不過幾個起落的工夫,人已消失。卻遠遠傳來一句話:“霧裏恩仇似有無,得失轉瞬皆為空。小姑娘,當放即放,莫留著擾心。”
伶舟蘭夏聽言,沉默許久。
放?談何容易,她又何嚐不想。隻是每每想起那個血夜,她積了這麼多年的恨便開始沸騰。
月詩南走過去,摟住她的肩,隻是靜靜地陪著。她的眸黯淡得讓他心痛,裏頭盛載著濃烈的悲傷痛恨,幾乎要滴出水來。
他想,那水一定很苦。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霞光破開雲霧,照在了崖,頂把相擁的兩人圍住。
伶舟蘭夏側頭看見,微啞著聲音問:“阿南,我們去看看海角甘泉吧。”
月詩南順了順她的發,溫存脈脈,“好。”
兩人一起來到寫書人之前坐的地方,並立於崖尖。
臨出發之際,月詩南牽住她的手,往懷裏一帶,運起輕功往霧氣不散的對麵飛去。
伶舟蘭夏略微掙紮,有些擔心:“我可以自己飛。你負擔著我會不支的。放我下來吧。”
月詩南低頭一笑,加快了速度,“別擔心,我負擔得起。相信我。”
一句信他,讓伶舟蘭夏安靜下來,靜靜窩在這個寬闊的懷裏。
風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她卻覺得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安全的了。
飛了約摸兩柱香時間,前方出現了一個與之前相類的陡崖,不同的是這裏有個不大但光滑的平台突起。
月詩南抱著伶舟夏借山石的蹬力,在半空旋轉兩圈後,穩穩落在了平台上。
伶舟蘭夏忙查看月詩南,見他呼吸依然平和始放下心來。轉而打量周圍環境。
這個巨大的平台近崖端有一道雄偉的瀑布飛漱而下, 衝力極大,落向平台時卻了無聲息,甚至連水花也沒濺起。
兩人奇之,相攜走過去一看,驚詫對視一眼。
隻見平台與崖端竟是隔開的,有一個環形渦狀的銀白色龐大物體,象盛載器一樣源源不斷地收納了瀑布的流水。
奇的是,此物體盤旋延伸進山崖中。
伶舟蘭夏彎腰捧起一掌水,水色清綠,隻是幾乎是立刻,掌上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見。
她舉起雙手,幹燥不見水跡,難以置信地抬起給月詩南看:“消失了。”
月詩南也是一臉稱奇,打量著草木全無的四周,最後看向崖的另一端:“蘭夏,我們順著它走,找到源頭再看。”
頷首,的確,目前隻有這樣了。
月詩南在前,牽著伶舟蘭夏小心地踩著壁沿窄小的山石,順著銀白色渦狀物走。
壁道在一個拐彎處斷了,前麵一片漆黑不見底。銀白色物體卻長延進去。
“進去?”伶舟蘭夏好奇心高居不下,所謂的海角甘泉到底是怎樣的?值得江湖人一再探尋,越尋越神秘,越神秘越要尋。
月詩南笑看她:“有何不可?”
隻要她喜歡,他便陪著。
當下背起笑得眉眼彎彎的女子,再次展開輕功縱入黑暗中。
追尋著微微發亮的銀白色過了盞茶時間,前方有異聲響起。
月詩南的目光在黑暗裏閃過淩厲和警惕,再又一聲異響時,背緊伶舟蘭夏猛地往計算好的角度閃去。
身後一聲彭撞聲,有飛行物慘厲一叫,墜了下去。
伶舟蘭夏聽著這一去二來的動物,在黑暗裏,雙眸亮亮的。
她的阿南,就是厲害。
再下一隻物體飛行而來時,她俯在月詩南頸畔,說:“這些交給我,你盡管向前就好。”
月詩南感受著耳邊的吐氣如蘭,耳根微熱。他現在無比慶幸這是在黑暗裏。
輕輕應了聲“好”後,他不管撞麵而來的一群物體,如電疾射'進黑暗深處。
伶舟蘭夏微笑,從發上取下玉骨,再摘下兩邊耳環,搭住玉骨雙側一按一扭,一把精巧的玉笛出現了。
她湊至唇邊,笛音清亮,在黑暗的甬洞遠遠蕩了開去。
笛音過處,萬物皆為之讓路。寄居於甬道內的野生動物齊齊避在壁角,於是月詩南更加快了腳下速度。
又過了十丈幾尺遠,前麵的黑暗隱隱光線透亮。
另一出口終處出現在一眼,月詩南一鼓作氣衝了出去。
從極暗到極亮,眼睛一時無法適應地刺痛。
伶舟蘭夏剛伸手,就感覺眸上覆了一隻手。她一怔,也抬手捂住了月詩南的眼。
一時之間,天地靜謐,隻有互相為對方遮眸的一雙璧人。
他們身前,一片光芒奪目。{十}: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又是華燈初上時。
東羅城最繁華的朱衣巷,本是城內青樓林立之處,此下更是香車寶馬,夜上濃妝。
而朱衣巷最明亮之處,當屬軟紅館。
秦桑被莫書林拉著來到朱衣巷,看著兩旁的煙媚燈紅,頗有些無奈。
今日剛和父親風塵仆仆來訪東羅,一到歐府,父親就和歐、莫兩位世伯關進了書房密談,至今還未出來。
“我說秦兄,咱是出來找樂子的,別這麼繃著啊。走,進去看美人。”莫書林一副嘻笑地拖著秦桑進了軟紅館。
“哎喲,好俊的公子哥兒啊。有點兒麵生,第一次來吧?兩位好走,要喊幾個姑娘伺候伺候?”一身俗豔的老鴇揚著香氣熏人的紅手絹,尖把聲音熱情得不行。
這一看就是有錢的主啊,她金光閃閃的眼睛如是說,當然得好生伺候了。
秦桑爽利地躲開那股香勁兒,濃眉蹙起。真作。
莫書林則順手勾住一個向他投懷欲拒的豔麗女子,有些流氣地調戲著。見秦桑不悅,連忙朝老鴇喊:“沒見我們站累了?還不好生招呼著。”
老鴇十足諂媚地點頭又哈腰,連連說:“是是是,兩位爺樓上雅座請。”
她的娘喲,這爺難伺候啊。
果然,還沒到半盞茶時間,金嬤嬤就叫苦不迭了。
這姓秦的爺哪是來樂嗬的,簡直是來砸她場子的。歌姬上台,被評其顏不修,其聲當誅。舞姬上台,他大爺眼一瞥,大手一揮:有醜就掖著,別獻了。
活生生氣哭了她好幾個姑娘,真是挑剔,挑剔呀!
她金嬤嬤還就不信了,她們軟紅館今兒要是拿不下這客官,還算個什麼“朱衣巷口第一家”?
既然四大花魁都敗落,也就隻有請出那位了。
隻是……
那位也不比這位好應對啊。
就在金嬤嬤還暗自飲淚時,花台上突然傳來了錚錚琴音。
重重花簾內,隱約可見爐煙螺紋,佳人依稀,影影卓卓。
琴音幽幽嫋嫋,時而如醉美人臥膝相訴,時而又似沙場將士征戰難回的雄壯。
秦桑指叩酒杯和著節拍,眯眼望入花簾處。不得見。
未見其人,先聽其琴。應當是妙人兒。
一曲終了,館裏好一番靜寂。
過了許久才爆發出熱烈的叫好聲。
“這是誰呀?琴談得這麼好,不象善琴姑娘啊?”
“當然不是。你笨,剛善琴不是讓樓上那誰給罵下去了嗎!”
“那會是誰?還沒見著就覺著挺銷'魂的……”
“你還銷'魂,我剛在門口看見王二嫂子了。”
“不會吧……”
“我知道!一定是她!”
“是啊,必定是花憐姑娘!”
“第一人不愧是第一啊。”
底下笑罵猜嘻一片,最後都停在了一個詞上。花憐。
秦桑直直看向花簾深處,揚聲說:“既已琴鳴,為何人卻不相見?莫非……”
“莫非無鹽嫫母?公子可是不留顏麵。”一把柔媚入骨的聲音緩緩飄來。
言落,花簾層層卷起。最後一簾開,美人輕紗覆麵獨立,長長的水袖拂在琴上。
她看向二樓,“花憐無顏見人,但為各位舞上一曲。”聲音如珠,眼神如玉。
秦桑回視她,不言不語。
果然是妙人兒。
水袖高高揚起,玉腕柔到極致,突地飛甩擊向琴弦。
長音一起,台上人兒水袖連飛,蓮足翹起不停旋轉,下腰,仰頭,空後翻再回擊。
動作行雲流水般輕盈,一個個音階劃開在館梁繚繞。
眾人皆醉。
有人獨醒。一曲舞罷,秦桑擊掌,飛到花憐身前。她正好在做最後一個舞姿,一著貴妃醉酒,被秦桑接個正著。
“我要贖她。”
一馬如塵。
秦桑摟緊身前女子,頗為意滿。
“為什麼?”她問。仍然覆白紗,嗓音媚。
“我喜歡。”秦桑勒馬,答得頗狂傲。
高山流水,一曲動心。而已。
感到身前人兒不語,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花憐。”
她似乎不太愛說話。
“不好。”秦桑握住她的下巴,轉過她的臉,“花雖易憐,人卻易倦。”
“以後你叫碧絲吧。”星夜下,男子霸道地決定。
花憐正想表示反對。
又聽那嗓磁性的聲音似喃非喃,“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你記住,我叫秦桑。”
那廂風景獨好,這邊愁雲慘淡。
歐府大書房。有三人圍坐在桌旁,長籲短歎。
“大哥老三,是她回來了吧?”莫名曄憂心如焚。
他還記得那小女娃子紅絲滿布的眼睛,以及那抹毀天滅地般的恨。
“慌什麼!”歐懷遠低喝,“就算是又如何?這次會武,一樣要她來得去不得。”
“大哥說的是不錯。隻是,聽說三天前,大哥家鬧血鷹?這是怎麼回事?”秦烈語氣憂繞。
這是報複的開始啊。
想到那一夜,歐懷遠臉色變得鐵青,“雕蟲小計不足為道。”
“那我們還是好好商討商討到時的細節吧。”秦烈。
“不錯。”莫名曄點頭。
“那我們就……”
{十一}:往來仇托煙雲事,舞祭老墳,淚侵薄胭脂
天涯山。
一塊橢圓石台上,平躺著一個藍衣女子。一頭黑綢長發披散在透明石台上,額間一抹花印發出藍青交纏的亮光,在她身旁,月白袍男子緊緊握住她的手,唇抿成直線,眉端繃蹙。
三天兩夜了,蘭夏已經昏睡了三天兩夜。他試過帶她離開,但稍一移動她的身子,她的臉上便出現巨痛的表情。這幾天也曾試著不停地喊她,但她毫無知覺,依舊躺著。月詩南一貫帶笑的眼底,此時灌滿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