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像奶酪般濃稠的時候,會春樓就已經忙碌了起來。一樓散座幾百,中間搭著一個大戲台,紅綢彩帶裝飾著高台,直頂天花板,使二樓的上座能在四麵的圍欄處居高臨下,更清晰地看到台上的表演。三樓卻是偏僻的所在,八個寬敞的雅閣分按春夏秋冬、梅蘭竹菊的特色布置一新。因安陽城的大人物著實不少,過來一擲千金的豪客絡繹不絕。
春閣中央擺著一扇百花爭春的牡丹刺繡屏風,將房屋隔成裏間和外間。輕紗染著透亮嬌翠的綠意,朦朦朧朧地印出坐在裏間的人影。“吱呀”,店小二推開雕刻華美的房門,其後有人走了進來。門再闔上,將所有的喧囂隔絕於外。
陸昭南站起身,客氣地邀請來人入內:“徐處長,坐。”
徐新峰笑道:“稀客,稀客。三少相邀,我怎麼可能不過來呢?您先請。”
他斜起一笑:“徐處長,你我之間就不必客氣了吧。”
“哈哈哈,三少說得是,私下的時候,那些繁文縟節能免則免。”
二人齊步走進裏間,相對而坐,斟了一壺滾滾的熱茶。陸昭南先開口道:“我聽說二哥最近要從陵城回來了。”
徐新峰打了個哈哈:“三少的消息可真靈通。”
“二哥避世了這麼多年,可如今既不是逢年,也不是過節,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就要回來了?”
“對外稱是陸公館的四太太病了。但是……”徐新峰賊兮兮地湊近,道:“三少,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既然計劃進行得順利,你之前允諾我的事……”
“半分不會少。”
唐喜年方十六,正值青春。她從小家裏窮,親爹染上了抽大煙的毛病,一有錢就會跑到煙館花個精光。唐喜十三歲就被她爹賣了換錢,幾經轉手,最後才在陸公館安頓下來,派到了九姨太的身邊做一個打雜的丫鬟。
陸公館的九姨太三月前被診斷懷上了身孕,陸大帥寵她寵得不得了,吃穿用度愈發精細起來。唐喜候完廚房裏燉著的銀耳燕窩,送到九姨太屋裏,然後去大院落裏掃地,片刻不得空閑。巨大的笤帚揮舞了幾下秋葉,一個行色匆匆的婆子從外頭的廊道裏迎麵跨步走進,一把牽起唐喜的手,拉到角落。
唐喜認出她是大奶奶身邊伺候的劉婆子,因二人是同鄉,自入府以來,便格外照看自己。劉婆子叫苦不迭,差點抹下眼淚:“姑娘哎,我可害慘你了。”
唐喜不解:“媽媽這是怎麼了?”
劉婆子道:“喜兒,你被大少爺看上了。西院那邊剛傳出的話,用不了幾天,大少爺就要納你當小的。”
唐喜隻覺一個晴天霹靂,悚得半句話都不會說了。在這個陸公館誰不知道,被誰看上都好,隻要不被大少看上。除了大少奶奶,大少的女人向來活不了太久。她急得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一把握緊對方的手,病急亂投醫:“媽媽,這可怎麼辦?我還年輕,我……我不想死。媽媽,你可得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