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父子相殺(1 / 1)

孤寂的大院裏聳立著一列參天的青柏和樺樹,飄揚的細雪覆落其上,寒風呼嘯時針葉相撞,發出稀疏碎響。陸匡北推開院落的大門,整個地方仿佛與世隔絕,徹底清淨下來,就算沒有清淨的東西,也都已倒在無情的槍口下。

軍靴踏在冰冷的地麵上,一步一步,堅定而有力。“咯吱”一聲,正屋的房門被打開,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微弱的光線照射進來,無數煙塵在光圈中翻滾,屋內的桌椅屏風華貴典雅,布置一新,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藥味。

轉過屏風,是一張巨大的烏漆色雕花拔牙床。素色的床帳往四麵遮掩下來,看不清裏麵的情形。床前的一個小火爐正燉著藥,水汽“噗嗤噗嗤”地蒸騰,一下一下地頂著爐蓋。陸匡北看見了,冷笑一聲,揭開床帳,一張蒼白的病容顯露出來,聞到動靜後虛弱地睜開眼睛看向他。

“爸爸。”陸匡北恭敬地喚道。

陸展圖見到來人很不高興,隻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計較,隻是命令:“你怎麼進來了,出去!”

“爸爸,我聽說您生病了,做兒子的放心不下你就特意過來看看。”

“誰說我病了,隻是天氣轉涼,染上一個小風寒,用不著擔心。”陸展圖掙紮著要起身,邊說邊咳嗽起來,“你快出去,剛才是誰允許你進來的?國強,孫國強……孫國強去哪兒了?”

陸匡北的麵色有些難堪,卻仍是笑了一聲,客氣地回答:“爸爸,強叔已經聽不見你說話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陸展圖臉色大變,恍然醒悟過來,“你…..你這個孽子,是誰給你這麼大的權力?你娘你舅舅呢?”

“爸爸難道病糊塗了,今天是十月初八,外婆的壽辰,娘和舅舅都在陶家拜壽,現在您是見不到他們的。”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陸展圖渾身顫抖,指著他痛罵,“你敢篡位奪權,你知死嗎?你難道還想把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殺了?”

陸匡北聞言寒笑:“我隻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您畢竟是我的爸爸,世上因為有你才有了我,所以隻要您能安靜地配合我,殺你倒不至於。兒子保證會讓您安享晚年。另外,你的那些女人和寶貝兒子們,隻要他們肯乖乖不動,我也可以選擇用溫和的方式處理局麵,饒過他們的性命。”

“你!你做夢!”陸展圖激動地一口氣沒喘穩,伏在枕間劇烈地咳嗽起來。陸匡北上前體貼地幫他敲背順氣,安慰道:“您現在身子不好,生這麼大的氣又是何苦?”

陸展圖許久才緩了過來,蒼白的麵容已轉向死氣沉沉的灰敗,終於下了很大的決斷,才緩緩開口:“好,隻要你願意放過其他人,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以給你,。”

陸匡北喜出望外:“當真?帥印在哪兒?”

“轉動書架第三層左邊的第四個花瓶,你自己過去看吧。”

陸匡北興奮異常,他想要的位子已經唾手可得,仿佛有什麼在強烈地召喚,不假思索地按照指示做事,果然那個位置擺放的花瓶是固定不動的。他馬上轉動了機關,牆麵隨之開出一個洞口,裏麵擺放著一個錦盒。

陸匡北激動地想要伸手去拿,陸展圖在後忽然提醒一句:“匡北,我承認這麼多年來,是我虧待了你們母子。但我們畢竟是親生父子,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他頓了頓,回道:“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有反悔的餘地嗎?”

“爸爸明白你的年輕氣盛,隻要你有,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陸匡北冷笑一聲,繼續取出東西,但還沒來得及打開,黑峻峻的暗洞裏已射出幾支毒箭,一支正中他的額心,淬黑的毒液和紅色的鮮血混雜成詭異至極的顏色,從傷口處流了下來。

“哐當”,錦盒摔落,陸匡北倒地不斷地抽搐,毒素迅速在身體裏擴散,他的嘴裏控製不住地吐出黑血,眼前一陣陣地發昏,但他還是清楚地看見他的父親正安靜地坐在床前,無動於衷。

陸匡北突然想起小的時候,有一次他騎在父親的背上,和母親一起上街看花燈,那時他的父親尚不是威震晉中的梟雄,還隻是他的父親。後來,陸展圖忙於戰事,他們就再也沒有如此溫馨的家庭活動了。

他那時雖然才剛剛記事,但一直忘不了這件事。從小到大,他多麼盼望能再騎一次父親的背,卻偏偏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現在他要死了,什麼都已經忘了,唯獨忘不了這件事。

腦中昏沉的痛意再度襲來,不知道為什麼,陸匡北覺得比起心中的痛苦,身體上的折磨似乎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他的父親,無動於衷看著他躺在地上,抽搐而死的父親在他的視線中也漸漸變得模糊而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