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南等不到她的回複,斜起一笑,自顧自地說下去:“小魚,別再鬧了,自己的身子要緊。我讓丫鬟把粥端進來,我喂你吃好不好?”溫柔的語調中帶著討好和乞憐,像是在無比貼心地哄自己的孩子,然而事實上,即使對待自己的長子,他也從未這麼好聲好氣過。
似乎知道她不會回答,陸昭南也沒有等,直接吩咐:“把粥端進來。”
在外等候的丫鬟戰戰兢兢地進來,一眼不敢望,又戰戰兢兢地出去。
陸昭南握著湯匙,舀起碗裏的粥,先吹了吹,再送到羅小魚的唇邊。半晌對峙,她沒張嘴,也沒在看著他,簡直把他當成空氣。
他僵硬的笑容越來越掛不住,額上的青筋暴起,顯是立刻就要發怒。但最後還是隱忍下去,陸昭南收回手,淡淡道:“想死沒那麼容易。你不想吃,是想讓醫生打點滴?”
羅小魚聞言,終於抬眼望向他,目光是那麼地激烈那麼地冰冷,像刮著狂風,下著暴雪。或者說,裏麵充滿著仇恨。
陸昭南看得非常清楚,半笑不笑地放下碗勺,道:“我明天再來看你。對了,忘了告訴你,殺你哥哥的那個凶手,他的來曆我已經調查清楚了。”說罷,不做停頓,起身要走,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他,羅小魚問:“是誰?”
“你先把粥喝完了,我再告訴你。”
她若有所思望著他,然後捧起碗,幾大口地往喉嚨裏灌了下去,“碰”地重新放回床前櫃上的托盤,回道:“我吃完了,是誰?是你嗎?”
仿佛有無數細細麻麻的針在心頭刺著,針針見血,陸昭南還是能不動聲色地露出溫柔的笑容:“是誰都不重要,你現在情緒不穩定,就好好休息。你哥哥的喪事我會安排好,我也會幫你報仇。”
“你?哈哈哈哈……”羅小魚狂笑,甚至又笑出了眼淚,“你幫我報仇?你會自殺嗎?”
陸昭南的臉瞬間陰如沉鐵,但緊握著拳頭,終究沒有發作,提步往屋外走,“砰!”地一下用力闔上房門,力道大得整麵牆抖三抖。方宿守在門外,見他怒氣衝衝地出來,顯然碰了壁,這女人就是這樣地不知好歹,可大帥偏偏放不下她。
陸昭南見他迎過來,語調冷硬地吩咐:“把霍景時想殺她的事悄悄地透露給她。”
“大帥?”方宿驚訝極了,他還嫌自己的後院不夠亂嗎?對上陸昭南掃視過來的冰冷目光,又唯唯諾諾地說“是”,不敢問太多。
“像她這樣的性子,在這個世上,能牽絆住她的籌碼已經沒有了。我隻能自己製造一個,那就是仇恨。大仇未報,她自己絕不會甘心就死了。她一定會恢複過來,我等著那一天。”
方宿立正敬禮:“我明白了。”
果然,命令頒布下去後的第二天,羅小魚對於他的到來不再那麼排斥了。陸昭南喂她喝粥,她便一口一口地吞下去,順從而乖巧。他摸了摸羅小魚睡得蓬鬆的頭發,斜起一笑:“你今天氣色好多了。”
羅小魚也對著他笑了笑,隻是笑得有點古怪。
她因為什麼改變,他心知肚明。陸昭南收回手,垂下眸子,心想,隻要她還有求於他,願意讓他靠近,真心還是假意又有什麼關係?
雖是如此想,陸昭南的心依舊空得很,空得令他難以忍受。他見她肯乖乖地吃下東西,便不再多言,起身走了出去。
突然,那個瘦弱的人影從床上蹦跳起來,直直地衝向他,抱住了他的後背。
“昭南。”
“恩。”他渾身戰栗,良久才答應一句。
“以前是我糊塗,後來我也想通了。你是我孩子的父親,如今在這個世上我能依靠的隻有你了,你不要拋下我,我害怕。我不想像哥哥那樣……”
也許連羅小魚自己都沒察覺,她在陸昭南麵前使的那些手段漏洞百出,旁人怎會一眼還看不明白?
陸昭南回身抱住她,皙長的手指抵上她蒼白的唇色,低下頭看她佯裝平靜的麵色許久,忽地一笑:“放心,我不會拋下你的。我愛你。”
這個男人永遠是這樣,用愛她的名義在徹底地傷害她,但她一無所有,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能利用的不過就是他的愛。羅小魚縮了縮睫毛,小鳥依人地鑽進他的懷裏,溫暖而寬大。
魔鬼的懷抱和別人的其實都一樣。
陸昭南久違地感受她的芬芳和柔軟,輕輕地抱起她,將她放倒在床上,用被子壓好,柔聲叮囑:“好好睡一覺,把難過的事都忘了。你要是害怕,我就在這裏守著你。”
羅小魚露出笑容,像一朵脆弱的小花顫盈盈地開放:“那你哪兒都別去,不準離開我。”
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愉悅地輕笑:“好,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