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是隨時歡迎你的到來,早就是一家人了。馬仔感情豐富但真摯萬千。
紹傑笑笑,無意望到雙雲,她一臉的冷漠。他感到心情沉重。但雙雲心細如發且任勞任怨,這一點紹傑是深有體會的,因為這一點很像盧曉。或許她是個不善表達自己的人吧。
十月初,紹傑帶著白酒找到他們家,馬仔不在,雙雲正教二歲半的兒子算術。
紹傑。紹傑轉頭欲走,被雙雲叫住,心中感到不安。
今天你生日吧。
他心中一驚。
你酒後就什麼都說的。雙雲近似有點俏俏的微笑,甚是美麗。接著她就忙著張羅起來,還解釋了馬仔他們今天去討帳的重要性,然後甚感歉意之類。她今天有點不像自己,紹傑心中嘀咕。但不好意思立刻就走,逗著小馬玩開心。
然後,她準備得甚是齊整,紹傑對她另眼相看。喝著酒,心中有種莫名的激動,他們的話也談了不少,紹傑吃驚地發現她健談,或許她不願強搶馬仔的話吧,自己的解釋。雙雲說了很多溫暖的開心的話,但沒多勸酒,他卻喝得昏頭脹腦暈天暈地語無倫次。迷離中,他似乎看到盧曉的影子在他眼前飄來飄去,後來就毫無顧忌地哭得十分傷心。
再次來到馬仔家,他感到一種心虛的情緒。見到雙雲,恍惚地覺得她全身煥發著不可抵禦的魔力,他一邊抗拒那種魅力,一邊又受到那種魅力的牽引,甚至產生不惜一切可去換取的幻覺。雙雲卻依然如故,偶爾幾句經典的話語,然後或者抽煙或者喝啤酒,以一種十分悠閑別致的姿態。他曾經無意間想到去嚐一下,竟然因此而戒了白酒,深深地愛上這種喝法這種酒。馬仔常常以此奚落雙雲是個大混蛋,他娘的混。雙雲每每此時顯得特別開心,因為她勸過他們戒酒。
來年初夏時節,紹傑與馬仔他們來往更加頻繁,幾乎成了吸毒的人對毒品有了不可或缺的依賴。他們常常閑侃,喝啤酒加酸梅糖,有時共同外出野遊,儼然一家人。但紹傑一直不稱呼雙雲嫂子,直呼其名,無人見怪。雙雲愛穿水紅翠綠的衣服,喜歡別樣的東西,有淨癖。除此之外,近乎完美,盡管有時深夜不歸宿,在酒吧獨自一人靜靜喝啤酒或到他們都不願提及的去處。紹傑越來越不願忤逆她,常與她在同一戰線作戰,有時做一些令她或許快樂的事物,看到她笑時莫名的神采飛揚。
有一次,他又到他們家去,雙雲穿著藕紅色連衣裙,露著光澤閃爍的肌膚,抹著淡淡的清妝,眼睛怔怔無神,鬱鬱寡歡的神情。幾次欲言又止,紹傑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襲來,紫色的煙霧朦朦朧朧縈繞眼瞼四周。她不說話,紹傑隻好匆匆逃離這個地方。
夜晚時分,一陣急促的電話打來,紹傑趕到時,馬仔已經昏迷不醒了。狠心的債主竟如此的大膽,紹傑心潮澎湃,欲報警,雙雲頓時六神無主,驚慌淒苦不堪的表情一下子就打倒他的想法。他隻好為馬仔清理傷口,包紮;雖然沒有出師但仍然可見他的精湛技藝,不愧整個醫科的驕子。雙雲望著驚呆了。直到馬仔呼吸均勻,雙雲蒼白的麵色才稍稍有些血色,突然對著紹傑的肩頭嚶嚶哭了。他整個胸膛猶如一個春天的來臨,一股暖流倏忽間漫遍了全身。他怔怔不動,腦子中卻有許多的念頭倏來倏去的撞擊。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她似乎驚恐眼睛和熠熠生輝的麵頰,她說話的聲音分明有點潮潤了。但他的手指抖動的瞬間,他明白自己躲過一次心痛的錯誤。
馬仔身體漸漸回複了,但雙腿卻不可挽回的殘廢了,言語少了,爽朗明亮的笑容也消失了。雙雲的言語仍舊少,但似乎一見到紹傑就心情特別的舒暢。紹傑也漸漸稀疏的去,因為內心感到無名的壓抑和不安,尤其對於雙雲感到致命的誘惑和恐懼。每一次去後都要失眠一次,簡直就是無情的折磨。馬仔沒了工作,他們的日子日漸艱難。有一天偶遇到他,他埋怨著紹傑不夠兄弟,怎麼見異思遷?紹傑無法解釋清楚,隻好硬著頭皮去應付了事,雙雲和馬仔親熱異常,但語裏行間也透著人情冷暖的怨尤。紹傑低頭不語,望著他眼前的彩線和木板發呆。
我在做彩嵌,很賺錢的,******老板是老好人。馬仔神秘又有點自豪的說。
這不是好做的,需要很多的專業知識。紹傑實話實說。
哈哈,我能做到的,我的腿也隻能如此了。無限的惆悵和無奈的傷感。
紹傑苦笑著搖頭。結果是很悲慘的。他常常喝著啤酒和白酒過著日子,但很少再見他們的人。他漸漸相信世上沒有完美的東西,真正美麗的天使有著知名度缺陷,因為不執著而快樂。但他知道他們變化很多,一定不可相認。
不期而遇又一次發生的時候,他幾乎認不出他們了。馬仔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他,一把拽到家徒四壁的家裏。啤酒酸糖,清純別無他物。雙雲不在,兩人痛快暢飲,不久紹傑就鼎銘大醉。
馬仔眼放亮光,眉額閃閃,心似蟲噬,然後決心已定,悄悄把一包藥倒進了酒中。抖擻著遞給紹傑,他毫不猶豫接在手中,欲言又止。
我一直不明白你們是幹什麼的,第一次見到大嫂在酒吧,那時盧曉剛剛離開我,我真的痛不欲生,見到她我幾乎分不清了。哈哈,我真的很想告訴你,告訴你。
我知道。知道呀。馬仔心緒不定,一種痛心疾首的感覺襲來,但轉眼又看到紹傑包中的十萬元,不自覺眼淚縱橫。
就在這時,馬仔似乎感到了什麼,一轉頭,雙雲抱著迷茫的小馬立在門前。小馬見到紹傑十分的高興,伸手要懷抱。
馬仔重重打了回去。雙雲鬢若寒霜,眼睛呆滯無光,死沉沉的望著馬仔,直到他嚶嚶而泣。
紹傑眼睜睜地聽著發生的一切。啤酒加酸糖,他早已經喝得不醉了,今夜卻又真的好想喝醉。
九十九個對不起
憑欄久,疏煙淡日,寂寞下嵩山。
卜興雲坐在懸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望著夕陽慢慢落下,腦際突然跳出師傅前幾天教的一句古詞來。
十年了,在少林寺拜師學藝,多少辛酸、多少磨難,多少淚水、多少孤獨,都化在了刀光劍影裏。每當他想家的時候,他就出來坐在這裏,把自己融進漫天的紅霞裏,讓那濃濃的戀情隨思念飛到山外,在心底與親人默默耳語。彈指間,十二歲的少年已成長為一個俊美瀟灑的翩翩青年,一身的武功內外兼修,渾身青春洋溢,孔武有力。
“救命啊!”突然一聲驚叫從不遠處隱隱傳來。
卜興雲陡然長身一躍,向那驚叫處飛奔而去。
草叢裏,兩個人影在掙紮撕打,女子的叫聲已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嗚嗚聲,卜興雲一個箭步上前將女子身上的男人一腳踢飛。一個驚豔的裸身少女渾身亂顫躺在草叢裏,嬌豔的臉蛋上一對驚恐的大眼睛哀婉無助。卜興雲呆呆地望著,不知所措,他隻感覺心狂跳不已,似乎能聽到自己血管裏血液流動的嘩嘩聲,他雙膝發軟,手開始不停地顫抖,好像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火苗呼呼往外竄,都在心口同時劈啪炸響著。地上的少女撐起身本能地將破碎的裙衫扯過來抱在胸前,雙腿不停地向後縮緊。
卜興雲被眼前的雪白酮體晃的一陣暈玄,但他很快定了定神,氣沉丹田,長吐了一口氣。他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拋向那女子,轉過頭去,結結巴巴地說:“趕……快……穿上。”
當他們都回過神來時,那被踢飛的男子已不知去向了。
一
周末,仍是那樣的傍晚,仍有那麼美的疏煙淡日,仍是在那塊光滑突兀的大青石上,一對俊男靚女相對而坐,兩眼深情款款地望著,他們的話,他們的情都通過眼睛發出的電磁波傳遞感應著。
那個俊男就是雲,那個絕色女子就是一月前被雲救下的女孩——霞。
霞,是嵩山腳下一個高等職業大學的學生,一個月前與朋友一道上山遊玩,沒想到同路的一個男生企圖強奸她,要不是雲及時英雄救美,霞可能一輩子就完了。
也許真應了那句“千裏姻緣一線牽的”古話,沒想到那次偶遇竟使他們一見鍾情。
那天晚上,雲把霞送下山與霞道別後,整個晚上他的腦中都是霞那潔白晃人的酮體和她那哀婉而美麗的眼神,他渾身燥熱不安,他起身將冰涼的泉水一次次從頭頂衝下,可他仍然通身滾燙,他終於通宵未眠。
第二天一早,雲不由自主地下山一直走到了霞的學校門口,他站在校門外盯著校門熬了一整天。天將晚了,雲正準備離去,當他再次回頭望了一眼校門時,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像一個天使般飄了出來,雲像被一塊巨大的磁鐵吸引一般徑直朝那女子慢慢走去。那燦爛的盈盈柔語將似在夢中的雲震得不知身在何處。
“我昨晚一晚上都睡不著覺,我眼前老有你的影子在晃,我似聽到了你說你來了,你在等我,我就身不由己地出來了,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等我。”霞拉起雲的手,眼睛盯著雲那布滿血絲的眼睛,一臉的深情。
從此,雲天天來找霞,周末,霞就到山上與雲在一起看日落。雲從霞的口中知道了外麵的世界有多精彩,也知道了霞是來自大上海,父親是高幹,母親是外語教師。雲決定離開少林寺去闖大世界,霞也決定與他一道去浪跡天涯。
二
霞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裏。他們的家是一廚一廁一室的經濟出租屋,家裏很簡陋,一張單人床,一架舊沙發兼作雲睡覺的床,一張桌子外加兩個凳子而已。霞今天心裏很亂,她離開學校與雲到鄭州已經一個多月了,父母今天知道了她逃學的事,在電話裏把她怒罵了一頓,並且馬上要到鄭州來找她回去。她身上的錢除了交房租和一個多月來的生活,她早已山窮水盡了,於是她不得不在同學的幫助下到一個公司當文員,工資才一千多點,還沒有她過去一個月父母給的生活費多,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晚上還常常加班,她整個人就快倒了。可雲呢,什麼都不會,隻有到工地幫人扛貨,雖然他的一身力氣派上了用場,但收入太低,家裏入不敷出,霞心裏鬱悶不已。他們真的沒想到精彩的世界裏生活是那麼艱辛和不如意。
霞回到家裏,雲已經做好了飯在等她。可霞看了一眼一身疙瘩肌肉的雲,徑直走到床前倒在床上不說一句話。
雲像往常一樣,嘻嘻地變著戲法逗她樂,可她看著雲那小醜般的孩子似的幼稚樣兒,原來是那麼的可愛,今天看起來卻是多麼的令人厭煩。她張口直衝:“煩死了,你看你那熊樣,走開。”
雲一怔,呆若木雞,隨即喊到:“怎麼?我惹你了?”
“就是你,就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麼狼狽。”霞開始邊哭邊把雲往門外推。
“我……你……”雲吃驚地瞪著霞,他真的是懵了。他握緊雙手,把關節扭得啪啪直響,像一頭發怒的雄師在屋裏團團亂轉。
突然,雲雙手抓住霞的雙肩,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你說清楚,你說清楚啊,為什麼?”
霞感到雙肩骨骼正在碎裂,一聲聲碎響直侵她隱痛的心扉。她哎喲一聲驚叫,奮力用頭向前一撞,將雲頂出了門外,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了。
霞哭癱在了床上。
雲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像看著一雙帶血的殺人凶器,他害怕極了,他拚命地敲門,可房門再也沒有打開。
雲用雙手不停地敲打自己的頭,嘴裏罵道:“笨啊,豬,笨啊,豬。”
夜深了,雲坐在樓梯上,一對絕望的眼睛痛苦地盯著房門洞,他要進屋太容易了,他平時很多時候都是走窗戶的,他從不帶鑰匙,可今天他不敢。
三
鄭州的冬天來得格外的早,穿著單衣的雲心裏陣陣發緊,他一步一回頭地走出樓來,他突然打了一個哆嗦。他在大街上呆呆地走著,他的思維停頓,腦子一片空白,仿佛整個世界與他的心髒一樣將要凝固了,
大街上車流如梭,他漫無目的在大街上猶入無人之境,兩邊的車流都鳴著汽笛排隊為他送行,可他渾然不覺。
突然,一輛紅色的奔馳飛奔而至,隻聽咚的一聲悶響,雲像一隻飛鳥般飛出十幾米外,躺在路上一動不動,紅色的奔馳打了一個轉兒橫衝向路邊的護欄停住了。
雲記憶中一片血紅慢慢變暗。他似覺得有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狼向他撲來,他本能習慣性地一閃,一掌按向那狼頭,可感覺空空的,原來,他還沒來得及出拳,他的身子就飛了起來。
雲醒來的時候,他頭上打著繃帶,眼前一片雪白,血盆大口的狼不見了。
“我叫你不要生氣,你偏不聽,生氣時還開飛車,你看,差點把命丟了。”病室裏鄰床邊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中年男子,手裏拿著鮮豔的康乃馨,帶著迷人的微笑柔聲而又帶責備地說道。
“我喜歡,我就喜歡生氣開飛車,死了也壯烈。”床上的女子生氣而又無力的回敬著。
“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你呀,什麼都好,又聰明,有能幹,又漂亮,心地善良,千裏挑一啊,可就是一點,性格太倔。你呀,要是不生氣,那就太完美了,如果我說每月用一萬元買你不生氣,天天都對我笑臉相迎,你覺得不夠,我可以每月給你再加一萬,我隻有這一個要求行嗎?”男人壓低嗓子使勁說。
“不行,我就這點值錢,賣了,我什麼也沒有了,我什麼都不是了。”女子爭辯著。
原來,他們就是撞雲的那輛奔馳轎車的主人,幸運,大家都沒有受重傷。
雲雖然有點聽不明白,但他很快想起了霞,他覺得自己太對不起霞了,他能為霞做什麼呢?自己一個一無所有的流浪漢,而霞又聰明又漂亮,還是一個大學生,為了他這個所謂的英雄,卻要與他一起流浪,自己反而要霞來養活。
雲開始自責和愧疚起來。霞現在怎麼啦?不行,一定要去向她道歉。
雲要來了紙和筆,他要向霞寫道歉信。可是,他真的不會寫,他寫不出來,於是,他在紙上不停地寫著“對不起,對不起……”直到將一頁紙寫得滿滿的為止。
半夜,他偷偷地逃離了醫院。
當雲趕到家時,霞已不在了。他發瘋般的到處尋找,廁所,廚房,床腳,門後。過去,霞常常躲起來,突然跳出來掉著他的脖子,可現在,一切顯得那麼的靜,靜得讓人感到慌亂。
突然,他看到床上有一張紙寫滿了字。他如一個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一下搶到手裏,一看,滿紙除了寫滿“對不起”三個字之外,什麼也沒有,很多地方被淚痕打濕而模糊了字跡。雲驚呆了,他忙哆嗦著在包裏掏,他掏出了自己的那一張。他開始數,霞寫的是99個,他又數自己寫的,也是99個。他想起了師傅講過的那個“緣”字,“霞,我們是有緣的”雲低喊了一聲,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