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止水,原本生性靜如止水,甚至可以說是冷談,近乎冷漠。那種拒人千裏的冷淡,即便我與她隻是短短的接觸了甚至不到一個時辰(這僅僅指我清醒的時候),我也能清楚地感覺出來。此刻,她卻覺得哭得像個孩子,那般傷心,像是痛失親人的悲傷。她努力壓抑著哭聲,無聲地落淚,那種想放聲哭泣又死死壓住的悲傷,讓我心裏難受莫名。她的哭泣,更讓我勾起了對師傅的愧疚,勾起了我的悲痛。
我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一步步地走近她,一咬牙將她摟在我懷裏。
“啊,混蛋,放手!放手!”她用力掙紮,伸出玉手,不住捶打我的胸口。我原本做好了承受她的狂風驟雨的準備,不曾想她並沒有用勁兒。我隻是一刹那的意外,接著雙臂用力地摟緊她,給她一個厚實的依靠。
“……師姐……想哭就大聲地哭出來吧,不要憋在心裏!”我如是說,輕聲在她耳畔低喃。
說起來,她比我早認識師傅,且拜了師傅為師,喊她一聲“師姐”並不為過。在那聲“師姐”叫出來之後,我感覺到,她的身體驀地一頓。緊接著,她終於放下了冷漠,放開了矜持,在我懷裏大聲哭了出來。那決堤的淚水,似江河泛濫,霎時間就打濕了我的胸襟。我緊緊地抱著她,心中滿是說不出的憐惜,我想她是壓抑了很久了。
過了許久,她的哭聲漸漸消失了。我低頭一看,才發現她靠在我懷裏睡著了。我想她是太累了,不是哭累了,是心累了。看著她那雙紅腫的雙眼,那張滿帶淚痕的俏臉,我的心沒來由地一疼。我沒敢動哪怕一絲一毫,生恐驚醒了熟睡的她,隻是輕輕地環緊雙臂。
這時,我突然想到,我之前提到師傅,她仿佛變了一個人,情緒大變,莫非是得知了師傅的死訊。而且,就在師傅仙去不久,她突然出現在這蜀國王都“天府城”郊外,結合這個時間點,這個地點,那麼她很可能是為師傅而來,也有很大的可能已經知曉師傅之死。這麼一想,那麼之前的一切就能說得通了。不過,具體是否當真如此,需等她醒來問過了才能確定。隻是此前她恨恨看我的眼神,卻是讓我想不通。
我也很想窺探師姐的夢境,想了解她的過去,了解她心中最深處的記憶,我想那一定是關於師傅的。不過,我轉念就放棄了這想法,暗罵自己混蛋,竟然產生這種想法。師姐跟我並不熟悉,而且她也傷心過度,昏睡過去,此刻“窺夢”,這不是趁人之危麼。況且我也從未窺探過別人的夢境,萬一產生無法預料的變化,或者不必要的誤會,那不就對不起師姐了。
不知不覺中,我也漸漸沉睡過去。
驀然地,我隻覺眼前起霧了,一片茫茫白色取代了天地的顏色。周遭看不清,入眼隻是滿簾白。這霧怎麼突然出現了?對了,師姐!我往懷裏看去,哪裏還有師姐的身影。我心裏大急,四下張望,入眼一片霧靄,卻是不見師姐蹤影。我忍不住大聲呼喊:“師姐!師姐!”隻是卻沒得到一絲絲回應。我心下著急不已,好不容易與師姐相遇,若是走散了,那師傅在天之靈也會責怪於我,不得安心。我借著瑩白的光線,在濃濃的霧靄中尋找起來。我大步向前,不斷呼喊師姐的名字,可始終沒有應答,四周一片靜謐,安靜得有些詭異。最後我越找越焦急,看著濃濃的霧氣,陣陣不安侵襲著我,恨不得能吹散這霧靄。
好半晌,忽而我聽到了人聲,心下大喜。我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師姐,但是我必須得過去,即便是其他人,我也可以詢問一番。
我偱著聲音快步摸了過去,也不管腳底下是否有阻礙,不過說起來,這一路走來我腳下並沒有碰到絲毫東西,這一片似乎是平地,無花草,無山石,無雜物。如此看來,這裏並非是此前的森林了。那麼我又是怎麼到了此處而毫無察覺呢?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我離那人聲越來越近,能清晰地聽見說話聲,我不禁心神激動,三步作兩步地趕去。
驀地,我眼前豁然開朗,光線由暗轉明,入眼的是一片湛藍的天空,豔陽高懸。
這是一處峭崖之巔,其上青竹遍布,崖下煙雲繚繞,看不見山腳,不知這山有多高。正這時,我忽然發現我雙腿懸空,立於雲端,心下駭然,下意識地後退,卻是跌坐在峭崖上,隻覺雙腿發軟,心一陣陣地狂跳。良久,感受著身下冰涼的山石,心裏逐漸踏實下來,這時才發覺後背衣衫都被汗水浸濕了。待心緒安定下來後,我陡然想到莫非我此前一直都在這雲霧裏摸走。一念及此,隻覺雙腿再次軟了,餘悸又生。不過轉念細想,這猜想並不合理,此前我在霧中如履平地,想來必是懸空而走,但是我想不通為何能夠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