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燈,一條毯子,一張矮桌,一本《古蘭經》,山洞裏異常簡陋的陳設讓韓振不禁遲疑了一下。
嘎吱!鐵門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音,隨後在韓振身後關上。
回頭一看,隻有拉希米德爾和跟隨他的兩名聖戰衛隊士兵留了下來。
沒有通風口的山洞像是一隻密封的大盒子,空氣中的氧氣似乎隨時能消耗殆盡,幾個呼吸間就感覺氣悶起來。慢慢調整著呼吸,韓振盡可能不去在意渾濁的空氣,但山洞壓抑的氣氛比缺氧更讓人不適,仿佛山一樣壓在胸口,越發讓人呼吸不暢。
打量了這間牢房一樣的山洞,韓振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角落裏,一個枯瘦的人影坐在矮桌後麵的毯子上。鐵門開了又關,韓振他們幾個進來,枯瘦的人影像是毫無所覺,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韓振注意到,進來之後,拉希米德爾本能地挺直了腰杆。
這老家夥到底是誰?
站在對麵的拉希米德爾完全下意識的舉動告訴韓振,毯子上那老家夥在拉希米德爾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否則不會完全本能地做出那種動作。同為軍人的韓振,自然再明白不過那個動作的含義。裏麵的光線很暗,洞壁上那盞燈的亮光映下來,韓振從側麵看去隻能看清那個枯瘦人影的一個輪廓,正臉和大半個身子都掩在燈影裏,隱約能分辨出來頭巾下麵是一張滿是皺紋幹癟的臉。因此,韓振對於這個枯瘦老頭的身份越發好奇起來。
不過,韓振心裏清楚,這個時候無論如何是不能先開口的,哪怕對麵真的是本#拉登這個傳說中的恐怖大亨。談判桌上,先沉不住氣急切開口的那一方必定是最終要做出讓步的一方。隻要不到屎拉到褲襠裏,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必要的耐心是絕對不能失去的。而顯然,韓振當前還沒有到那種困境。
仿佛對方打的也是這個主意,頭也不抬,對韓振的出現置若罔聞,依舊坐在毯子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可以察覺到枯瘦老頭的呼吸,韓振甚至都有點懷疑老僧入定一般的老頭已經蒙真主召見了。
其實,韓振之所以能身陷狼窩,依舊這般老神在在,還另有原因。進洞的時候,抬他的塔利班士兵一不小心碰到了韓振骨折的左臂,劇痛之下韓振恢複了知覺,但恢複知覺的瞬間,韓振就聽到周圍的普什圖語,頓時一驚,便徹底清醒過。意識不到不妙,韓振並沒有睜開眼睛,而是一直靜靜收集著周圍的聲音,把拉希米德爾和其他士兵的對話聽了個一字不漏。雖然他們的對話對韓振來說無頭無尾,但其中關乎自己小命的重要部分,韓振卻沒有落掉。參考了最近赫爾曼德河穀的形勢,加上之前多方麵掌握的情報,前後一琢磨,韓振已經心中有數。
事實上,美軍入侵阿富汗,以及數次圍剿赫爾曼德河穀,對基地組織造成的實質性損失並不大,還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不過,他們的日子也並不好,遠沒有外界猜測的那般逍遙,占山為王進退從容。阿富汗本身就是一個資源極其貧瘠的國家,可謂窮山惡水,底子更是一窮二白,塔利班經營這麼多年稱地上是窮兵黷武,殺孽滔天,阿富汗自然不可能是有什麼好的發展,依舊窮地露褲襠。基地組織發家的根本,以及後來所需要的大部分資金來源,就是鴉片,依靠大規模種植鴉片來換取糧食和軍火武器。丟了地盤,尤其是丟了政權之後的基地組織當然不可能像以前大權在握時一樣,明目張膽地大規模種植鴉片,然後運出國境,通過中亞或者巴基斯坦出口全世界,換回大量的美金。駐阿富汗的北約聯軍也早已意識到鴉片對基地組織的重要作用,在穩住陣腳之後,不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在阿富汗全國範圍內取締鴉片種植。沒有了鴉片的基地組織等於釜底抽薪斷了香火,失去了90%以上的資金來源,沒有了糧食供應,沒有了軍火補給,一條沒吃沒喝,又斷了牙的狼再凶殘詭詐,它還能蹦達幾天?難道喝西北風去?阿富汗的西北風冬天時節達到零下30度,能凍死人!
正因為如此,基地組織中間出現了不同的聲音,進而分劃出不同的派別,開始各自為政。人嘛,不都是這樣,大難臨頭各自飛,真主再偉大,不也不能給這些人吃喝彈藥?聖戰再崇高,不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扛槍?理想很重要,信仰很聖潔,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活著才是最現實的。填飽肚子活下去,那是必須的。
跟曆史上無數次重演過的結局一樣,基地組織裏有了死撐硬戰派,有了膽怯言和派,也有了退縮逃避派,還有些心灰意冷派,恍然大悟派,更有軟蛋投降派,總之群魔亂舞,意見駁雜,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有福同享,有難不當,人之常情而已。本#拉登時時刻刻被天上無數的美軍導彈追著屁股找,早已自顧不暇,哪有精力彈壓下麵的造反,於是基地組織越發不成氣候,赫爾曼德河穀的基地組織還有多少人是在為“聖戰”而戰可想而知,那些塔利班士兵與其說是替本#拉登拚命,還不如說是為伊斯蘭而戰,為活下去而負隅頑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