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想抽他那家夥說個“來一口”就是倒地上一滴當然他往下喝進自己嘴裏的是結結實實的一口。
我“你個黑心蘿卜!數倒沒數錯那是四滴……”
然後我們聽見了細碎從漆黑裏傳來。我和迷龍對了個眼神這個部分一定是我們生命最默契的部分。
我“迷龍不辣蛇屁股?”
迷龍就冤枉得很“我在這啊。”
我“嚇死他們!”
下一個秒鍾我們就翻到墳堆後了比頂著彈雨時伏得還低還到位——我們頻繁交換著誰都搞不清啥意思的眼神和表情然後我們就很後悔因為我們先看見阿譯的一張寡臉自然他攙著那個叫唐基的家夥。
迷龍掐著我我掐著迷龍這回好啦我們都被封在這沒地跑了。而那兩個墳堆就在個瞎都不會錯過的地方但唐基偏偏就一直在東張西望而阿譯從看見墳堆時眼神就已經定住。
然後我們的副師座就說著諸如這樣的廢話“就是這裏吧?是這裏了?”
阿譯“就是這裏了。”他的眼神好像飄在墓前上又好像飄在自己頭頂上“他下葬時我沒來。”
唐基“怪我怪我也怪你。怎麼咱們就有那麼多話要說你也不說手足弟兄有殯儀。”
如果是往常。阿譯一定要感動得連尿也流出來可現在他被啥玩意塞滿了。我不得不說這會的阿譯比較真實沒有被他生活自訂的一萬個必須給拖累。
阿譯“殯了可也沒什麼儀。也說不上手足弟兄。好像連話也沒說過幾句。可就是……我真不知道怎麼啦。”
他開始哭泣就像他聽首《野花閑草蓬春生》也要哭一樣。唐基開始拍打。
唐基“哭吧哭吧。紅塵又哪裏是望得斷的東西?四大皆空皆非空。哭吧小娃兒你哭你的我說我的。對亡人吧咱們要各有自己的話。不是什麼光烈千秋的套話這才顯得恭敬。”
我和迷龍已經安了心決定耗到他走了阿譯還在悲切。我和迷龍安靜地趴著。唐基對著墳鞠了個躬然後瞧了瞧墓碑又禪了撣墓碑。
唐基“這不好啊。木頭板一塊還拿個墨寫。雨一淋就沒了嘛。誰還記得他?”
阿譯就哭腔哭調地“我去辦。做石頭的要刻的。”
唐基“……算啦。不啦。刻作翡翠的又怎樣?他家裏沒人了沒人能記得他……十幾年幾十年後又有誰記得我們在這裏做過什麼?”
阿譯“他有個兒的。在原戰場。”
唐基“死啦。也是像你一樣的大好青年灰飛煙滅。”
迷龍瞪著我一個疑惑的表情我愣著我也不知道何以一位副師長能知道這下裏巴人郝獸醫的家事——但是唐基又鞠下一個躬。讓我幾乎對他有了好感。
唐基“老哥哥那天跟你嘮家常。是我有個跟你差不多的年齡也有個兒還有張閑不住的嘴。得啦。倒好我都沒曾想我這老塌塌了的胸脯還能容得下人哭。謝謝啦。人跟人有多不一樣?人跟人又有啥不一樣?再跟你鞠個躬——就為你跟我說了些老頭老漢漢才聽得懂的話。一個坐車一個走路可我跟你一樣嘞馬驢同群老哥倆都跟毛小楞頭青混著……哦不算哥倆就是老頭半路上撞見了另一個老頭。”
然後他直起腰來兩個躬倒也鞠得盡心盡力到腰痛阿譯在發愣而唐基捶了捶自己的腰。
唐基“我走啦。今晚要跟你們師座在祭旗坡過了寒氣重啦。你不要來有的是人管我你要管的有黃土下地可還有黃土上的。”
我籲了口氣也許迷龍這種粗條神經還聽不出來可我聽出來了我拽了把迷龍我們倆一起悻悻地在墳堆後站著阿譯茫然地戳在那而唐基這回倒幹脆掉了身便走了。
然後我和迷龍和阿譯便互相悻悻地看著阿譯想起來便連忙想把自己擦成沒哭過的樣像他做的所有事一樣弄巧成拙。
迷龍“……你那啥抱大樹去。”
但是我從阿譯眼裏看出一種和我相似的東西如此相似幾乎像我們同用過一個靈魂很久以前。
我“別咋呼啦。借你的話我們都是一塊做過一鍋豬肉燉粉條的人。他是豬肉兄我是粉條弟。”
迷龍“那我是啥?白菜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