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屁股“殺豬啦!”
然後我們便炸了窩咋呼著衝向那些也自知末日來臨的畜牲。坦克雖好可也稀罕不過能宰殺了化作鍋裏肉塊的豬羊。來自各路的饑兵們迅速把那些剛下車的豬羊包圍想來在它們眼裏我們並不會好過饑謹的狼群——至少狼絕不會吃得比我們幹淨。
餘治在豆餅坐過的地方坐了下來即使和人渣對抗也好過這樣無人光顧的落寞。他舔著自己的嘴唇他的同車有下意識的同樣舉動——虞師在食物上一向並不比我們鋪張而今天的炮灰團擺明了便是要做肉山酒海的浪厲。
我們人的種群圍著那頭被五花大綁了要宰的豬密不透風到以至豬先生寧死時也隻好看得見一線人腦袋上的天空於是它隻好玩命地用嘶叫撕裂空氣而我坐在人群之外聽著豬的抗議和人的屏息靜氣然後哄的一聲豬的叫聲是瀕死的淒厲而人發出嗡嗡的滿意像極了魯迅筆下的殺頭。
殺豬的總指揮蛇屁股在人群裏大叫“接血啊!豬血豆腐啊!你們是豬啊?淌啦!淌沒啦!”
我隻能看見人屁股牆甚至無法看清人屁股牆裏的忙碌。後來蛇屁股從屁股牆裏擠出來惱火但是痛快地笑罵著一邊擦著他的刀。
蛇屁股“拿桶來!要木桶!要點鹽!放點熱水!”
他的吆喝與我無關我隻是茫然地看著他他現在成了一個紅人血淋在他的臉上又流淌在他的身上他現在完全成了一個血淋淋的人。我看著他也看著在人足紛踏下的土地。沒能接住的豬血猩紅地流了一地。
我呆呆看著那個血色的人還在無聲地大叫著什麼。
——我隻能看到血色的殘破的蛇屁股在天崩地裂的戰場上做無意義的叫喊。
於是我使勁用手**著臉以去掉任何不愉快地聯想。
幸虧這一切將很快過去當入夜的時候血隨著夜色褪盡了幾處篝火在夜晚的山坳暖烘烘地燃點人渣們用過肩長的棍攪拌著巨大的鍋。
我們聞著夜風飄來的香氣。是肉的香味——什麼都錯了這個也不會錯。
我們擁擠在那裏坐著不大的空地。高高低低明明暗暗地坐滿了這也許算作集結但並沒擺上些武器以顯得醒目和威武最醒目的是那些個裝滿了肉的鍋和朝了我們又篷布低垂的車屁股餘治的坦克車斜向裏對了我們鬱鬱地停著那個鋼鐵怪物似乎隻好派下拿車燈照明的用場。
死啦死啦在我們安靜的等待。在鍋之間和車屁股之間永不安份地走來走去叉著腰敞著懷。人和自己的理想總是差很遠他也許一心想成個虞嘯卿但終於能令行禁止並且富足的時候他在我們眼裏卻十足像個剛劫了一大票的土匪頭。
死啦死啦也許跟自己發了毒誓。要讓這一天成為我們永生難忘。在陣地上安排好防禦所有能來地人全收縮到一個炮彈絕打不到的山坳。繁星似塵他問我們所有人一個問題。
那家夥劍拔弩張。手叉於腰一隻腳架在土坎上。半敞的領口露出他那發從讓不離身的幸運彈“你們要什麼?”
我們發著愣火焰帶著焰星飄飛鍋裏的蒸汽讓一切更顯得飄忽不定。那個人唾沫星橫飛地嚷嚷著倒像發了癲一般可我們回答不上他那個最簡單不過的問題。
死啦死啦“要什麼?你們要什麼?要什麼都聽不懂嗎?這麼群孬兵難怪我要被人叫百敗將軍!你們要什麼?肚餓了要吃困了要睡小日本要咱死咱就得掙著命活!太娘娘腔了就得去做男人玩玩命!太不懂事就得去經經事兒!太極陰陽八卦乾坤你缺什麼得自己要開了這口就得自己去掙!要什麼聽不懂嗎?要什麼?要什麼?!”
於是從人群裏炸出等待已久忍無可忍的叫囂他居然守著幾大鍋的肉問我們要什麼這太……扯蛋了。
“要吃肉!!!”
“要吃肉?好!!!”那丫的迅速回應然後繞著鍋轉做他業餘神漢的法事“太極陰陽八卦乾坤真空家鄉無生老母天靈靈地靈靈安嘛呢吧咪哞嗡波汝藍者利無量法無量壽佛無量原始天尊太上老群疾疾令……”
我們忍無可忍地衝他扔著樹棍與土塊“下去吧!”“下去吧!”——連麥師傅也在搖頭不迭柯林斯也在扔——搞什麼呀?
好在那家夥倒也沒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詞可以胡扯他終於一個個地揭開了鍋蓋讓排山倒海的香氣壓倒了我們“蒼天啊打雲彩裏邊掉肉吧!噎死他們!”
我們沉默了鼻翼龕動而腸胃抽搐而那家夥存心讓鍋裏的蒸汽在我們間飄散成小小的霧汽。我的老天那比日軍的毒氣更加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