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片星海,於此時,隱沒不見。
有一位將軍,於此時,靜默站立。
魁梧的男子,全身披著黃金盔甲,長發無風自動,背對許長安而立。
不發一言。
許長安怔住於原地,望著將軍寬厚的背影,側麵的麵龐輪廓像極了一座雄偉的城池。
將軍靜默,卻,不怒自威。
站立於原地,卻便是一口絕世悍刀,直刺得許長安毛皮發麻。
可許長安沒有挪動一步,靜靜地於原處與將軍的氣勢相互對峙,心中的倔強已是被完全激發出來。
他不願服輸,他也從未服過輸。
過了許久,絕世悍刀倏爾入鞘,許長安的身體往前稍微前傾抖動一下,但很快就將重心穩住,隻是額頭上冒出的熱汗卻是表明他與將軍的差距。
是修為上的差距,而不是心性上的差距。
“初出茅廬時的我,也沒你這般倔強、堅毅,”將軍的聲音很滄桑,有著悲歎。
許長安喘喘地笑了。
因為他能感覺到,將軍也在笑,對許長安讚賞的笑。
“可你要知道,過剛則易折,有時候,人要學會畏縮,哼,畏縮,多麼嘲諷的字眼,可人卻不得不學會去使用它。”
將軍應當是在說自己。
他性格太過剛硬,以致造成如今的結果。
他後悔過,他惋惜過,卻從來沒有對當初的那個自己,生過氣。
即便他後悔,即便他惋惜,他的內心深處也是最認同當初的那個自己,所做的決定。
“將軍,後悔了?”許長安試探問道。
“想知道我的故事嗎?”將軍沒有正麵回應,反而淡淡問道。
“晚輩必當洗耳恭聽,”許長安拱手說道。
許長安猜得到,眼前的將軍一定有著不一樣的故事,而有著不一樣故事的將軍,一定值得尊敬。
他不知道有沒有道理,但他就是這樣想的。
“坐下吧,孩子。”
將軍轉過身來,獅麵虎口,大氣無比。
眸中閃爍著淩厲的神采,一如萬千的金色光點。
但對許長安說出的話卻又有著父親般的慈祥。
“先年,我為先皇征戰,屢創奇功,先皇賜我九龍將軍之名號,自此,凡是我九龍將軍將至的地界,敵軍不戰而逃,百姓盡皆跪伏。”
九龍將軍,想必便是將軍的稱號。
“我為先皇打拚下了盛世江山,卻不想,先皇奪我兵權,賜我邊境小城休養生息,沒有他的命令,不得踏入朝中一步,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兔死狗烹,過河拆橋吧。”
將軍自嘲一笑,就像是一個無辜卻又無力的孩子。
“不久,先皇駕崩,我從邊境小城快馬加鞭,星夜趕至,得到的卻是一句不準入內的口諭,和,一紙貶為庶民的文書。”
“登基的新皇害怕我在朝中的影響力,可是又不便將我賜死,隻能將我貶為庶民,讓我無論做何事都會出師無名,既是出師無名,那麼無論我做何事,便是會被扣上造反的罪名。”
世間就像是一口大鍋,初時隻有一鍋清水。
可再清,也經不住世事的熬煮。
用不上多少時日,一鍋的清水便會被摻雜上渾濁的汙垢,像暴行,像搶劫,像下流,像無恥。
但最讓人頭疼的還是剪不斷,理不清的權勢政治。
權勢政治,代表的是人的欲望,自是最為渾濁。
一世英雄卻落得如此下場,至老時,能夠觸景生情的想必也就隻有“九龍將軍”這個沒多少人還會記得的名號吧。
實是可悲又可歎。
可又能如何呢。
“新皇登基後,不理朝政,終日迷亂於酒池肉林之中,鶯鶯燕燕環繞其間,將忠臣們的逆耳忠言過濾得絲毫不剩。”
“人弱則被強人欺,國弱則被強國侵。”
“新皇登基兩年後,鄰國便傾全國之力攻打我國,不到兩日,僅僅不到兩日,我國的城池便被完全占盡,鄰國日漸雄厚的大軍,攜雷電之勢迅速兵臨皇都之下。”
將軍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可當時的他隻是一介草民,即便怒,即便哀,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也許是天無絕人之路,也許是九龍將軍的名號還有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