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矮子一走,徐小魚頓覺這車馬店內陰森恐怖起來,四周全是奇形怪狀的死屍,隻有他一個活著的人,心中有點害怕,好在手痛癢的厲害,注意力大部分在自己手上,懼意才稍稍減淡。
他看著安再道的屍身,雖然和他相處不到三天,他對這個舍命護送自己的老禦醫卻倍感親切,隻覺他宛如自己的親人一般,要是讓他暴屍這黑店,實在愧對於他。
他左手仍舊抓在右手手腕上,托著中毒的手掌,從後門進入後院,借著微光在院中找了個鐵鍬,在馬廄裏選了一塊沒凍住的鬆軟地麵,單手拿著鐵鍬,刨了一個土坑。他人小力弱,右手又中毒,這土坑足足刨了一個多時辰才弄好。他扔了鐵鍬,到前麵把安再道的屍身拖進土坑,剛想掩土埋上,忽然又到前麵,把囡囡的屍首拖來,放在安再道身邊,這才掩土一並埋上了。
弄完這些,他累的滿頭大汗,身上的花棉襖上沾滿了泥土,混合著馬糞的氣味,心中卻鬆快無比,右手的麻癢好像也減輕了許多,不由對那矮子的話質疑起來,自語道:“原來那家夥騙我,說我這手要殘廢,真是胡說八道!”
忽聽一人應道:“我沒騙你,隻不過這‘銷魂手’之毒,有間歇性發作的特性,再過半個時辰又要發作了,一次比一次厲害,痛癢逐步遞增,直到你忍不住,把自己這隻手剁下來為止……”
徐小魚嚇了一跳,循聲一看,隻見那矮子不知何時去而複返,在馬廄裏的一匹馬上端坐,身子在暗影中,月光照不到那裏,他一時竟沒覺察到。
毒彌勒從馬背上跳下來,把韁繩解開,邊道:“我出去吃了點晚飯,趁著夜黑才好出城,你這就跟我走吧。”
“我不跟你去!我要去鸞鳳關!”徐小魚搖頭道。
毒彌勒牽馬出來,到他跟前冷笑道:“那還由得了你?”一把抓在徐小魚後領上,把他拋上馬背,然後縱身上馬,將徐小魚按在身前,打馬從側門出來,順街慢悠悠的向城門而去。
一路上徐小魚不停的掙紮咒罵,毒彌勒十分不耐,在他後腦用指節鑿了一記,將他敲暈才算了事。
到了西城門,毒彌勒提著徐小魚下馬,將馬背上的包裹用另一隻手提著,躲過巡邏的哨兵,悄悄上了城頭。他將徐小魚放在地上,從包裹裏取出一條長繩,挽了一個活扣,套在城牆的垛口上,試了試套的是否牢固,這才把繩索甩下城牆。
毒彌勒將包裹係在背上,提起徐小魚,單手抓著繩索,從城頭墜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徐小魚幽幽醒轉,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馬車之內,他一時迷糊,還以為是在安再道的車中逃亡,翻身爬了起來,右手一觸身下的車板,一股鑽心的痛楚傳來,疼得他‘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小皇子醒啦?”外麵傳來毒彌勒的聲音,“你的衣服在旁邊,換下你那臭棉襖來,臭烘烘的,不男不女的樣子又古怪,成什麼樣子?”
徐小魚往身旁一看,見郝仁通的婆娘給他的包裹放在那裏,左手拖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自己換下的衣褲,頓時對老郝的老婆大感歉疚,沒能一並將她掩埋,實在對不住這個善良的婦人。
徐小魚也感覺身上的棉衣穿著難過,依言把衣服換了,將花棉襖褲用原先的包袱包好,放在一邊。他想既然毒彌勒讓自己換衣服,看來一時間還不會毒死自己,心中略寬,問毒彌勒道:“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毒彌勒笑道:“害人還管什麼有冤有仇?我想害就害,誰管得著?就是你老子也拿我沒辦法!”小皇子的老子,那自然是皇帝了,他這話的意思是說皇帝也拿他沒辦法,自負至極。
“無法無天,禽獸不如!”徐小魚立即給了他八字評語。
毒彌勒被他罵了許久,這八個字已經罵了好幾次了,聽著已不怎麼新鮮了,他也不以為然,在外麵說道:“小皇子,到了我的神農穀,包你體會了人間最美妙的感受之後,讓你做皇帝都不願做。”
徐小魚道:“神農穀?那是你的毒窩嗎?我想那裏的毒蛇、蠍子、蜈蚣什麼的毒蟲一定不少,惡心死人了,有什麼美妙的?你覺得別人都像你一樣惡心嗎?”
毒彌勒‘嘿嘿’幹笑了兩聲,卻不說話,隻聽外麵鞭子‘啪’!的一聲脆響,接著,馬蹄聲‘得得得……’的密集響起,車輪吱呀作響,馬車跑的快了起來。
徐小魚坐在顛簸的車廂裏,抬起右臂,看右手依舊紅腫,痛癢之感一撅一撅的難受,剛才沒怎麼注意,這會兒忽然加劇起來,心底猶如百爪撓心,痛癢難當。他咬牙苦忍,左手掐住右手手腕,冷汗在額頭森森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