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裏有個徽商,名叫金宗瀚。妻子陳氏給他生了兩個兒子,都先後夭折。大兒子金崇書,七歲那年落水身亡;二兒子金崇文三歲那年生病,郎中沒能救活。金宗瀚連失二子,自然是痛不欲生。
好在妻子賢惠,一有時間就好言相勸,發誓一定要再給他生個胖兒子。金宗瀚四十五歲那年,妻子又懷上了,金宗瀚自然高興得不得了,請了兩個丫鬟跟在妻子左右,生怕她有什麼閃失。
陳氏懷的這第三胎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在母親的肚子裏都是十月懷胎,也有的**個月就提前出世。這孩子卻不慌不忙,好像要故意跟父母捉迷藏,陳氏懷他十三個月了,肚子挺得就跟一座小山似的,就是不肯出來。
直到整整十五個月的時候,這小子才終於出世了,卻連出世的方式也與眾不同,不是頭或者腳先出來,而是先伸出一隻胖嘟嘟的手,不是攥著拳頭,而是伸開巴掌,像是跟誰要錢。陳氏哭喊了兩三個時辰,才把一個胖小子給生了下來。聽到兒子那一聲響亮的啼哭,金宗瀚朝廂房裏打躬作揖,說:“小祖宗,你終於願意出世了,謝天謝地謝祖宗!”
該給兒子起名字了,想到兩個先後夭折的兒子一個叫崇書,一個叫崇文,名字都是文縐縐的。這回金宗瀚打算給這個老三起一個大眾化的名字,通俗一點,好養,就隨口給他起了一個名字:金三胖。因為他的兩個哥哥崇書和崇文都是胖乎乎的,這小子更是圓滾滾一身的好肉,金三胖用做他的名字真是名副其實。
金宗瀚祖輩經營茶鹽買賣,家產豐厚。人到中年才有了這金三胖,自然是疼愛有加,真的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放在掌心怕凍著。俗話說慣子不孝,慣貓上灶。這金三胖深受父母的寵愛,打小嬌生慣養,就漸漸地成了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仗著家裏有錢,吃穿不愁,整日裏不務正業,好吃懶做。十八歲那年更是染上了賭博、嫖娼的惡習,而且還偷人東西。不偷別的,隻偷雞摸狗。
按說,金家不愁吃的,這金三胖一個大戶人家的少爺怎麼會偷雞摸狗呢?他說那些偷來的東西吃了更香,家裏的廚子做出來的飯菜寡淡無味。
金宗瀚氣得說不出話來,意識到兒子走上了邪路,想管卻已經晚了。
三天兩頭,就有人上門找金宗瀚討要他兒子的欠賬,不是賭賬,就是窯子裏的風流帳。金家祖祖輩輩都是勤勉之人,到了金宗瀚這輩更是省吃儉用,起早貪黑地打理生意,好不容易攢下一份家產,卻要沒完沒了地替兒子償還那些賭賬風流帳,而且這些賬目一筆比一比大,長此以往,用不了幾年,金家的家產就會被這個不肖之子敗盡。金宗瀚多次勸說兒子,那金三胖哪裏聽得進去?金宗瀚一氣之下搬出家譜,那上麵寫的清楚:但凡金姓嗜賭、嗜嫖、偷盜之子孫,一律逐出家門,姓名從金家族譜中一筆勾銷。
陳氏得知丈夫要將兒子金三胖趕出家門,跪在金宗瀚麵前苦苦哀求。怎奈金三胖已經是屢教不改,金宗瀚這次是鐵了心,指著家譜說,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嗜賭、嗜嫖、偷盜這三樣占全了,我怎能容忍他?咬牙切齒將金三胖逐出家門,還在揚州城裏貼出告示:宣布和金三胖脫離父子關係,從此之後金三胖所欠賭賬一概與他金宗瀚無關。
金三胖成了個無家可歸的遊魂鬼。臨出門前,母親心疼他,偷偷將自己的私房錢給了他,勸他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拿著這私房錢做點小買賣什麼的。那金三胖表麵點頭應承著,轉過身去拿著那錢就進了賭博場。很快,母親多年積攢下來的私房錢也被金三胖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