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的第二家單位,是挹東市科委能源研究所創辦的一家冶金實驗工廠。說是一個工廠,其實隻有十幾號人,簡陋破舊的廠房是從一家村辦企業轉手購置而來,空曠的廠區內雜草叢生、家徒四壁。我調到那兒工作時,主體設備才剛開始安裝,一台小型電極爐主要用於生產特種鋼材所需原料——鉬鐵。就是這麼個從事簡單再生產的小廠,卻享受著科技型企業的免稅政策,當時注冊的還是全民企業性質。
當時,科技體製改革已拉開序幕。市科委除直屬機關仍享受政府編製外,下屬的二級研究所統一劃為事業編製,事業費也在逐年遞減,開始向市場主體邁進。各研究機構迫於生計,紛紛開始興辦實體,但由於受到種種限製,大多數實體都規模較小、難成氣候。隻有橡膠所因為與市內幾家輪胎廠、橡膠廠保持著長期的合作,勉強能夠維持生計。
冶金實驗廠就是科技體製改革的產物。
能源所的所長趙李新,原來是京都鋼鐵學院的一名講師,冶金高級工程師。剛從挹東市市委書記升任副省長的孟淵木過去曾經是他的學生。孟淵木在縣鋼鐵廠任廠長時,把他的老師請去當了副廠長。孟淵木調到縣科委當主任後,廠長一職又由他的老師來續任。後來由於種種原因,兩人的職務又再次對換,孟淵木重新回到縣鋼鐵廠任廠長,趙李新接替他的學生當了縣科委主任。孟淵木榮升高職後,趙李新仍舊接替他的學生,回到縣鋼鐵廠當廠長。從一開始被自己的學生領導,到後來師生二人輪流坐莊,在頻繁的職務更迭中,難免會產生一些牴牾。但畢竟師生情誼尚在,後來孟淵木仕途得意,一路升遷至挹東市市長、市委書記,仍沒有忘記他從前的老師,把趙李新從縣鋼鐵廠平調到市科委能源研究所當所長。
老江師傅所說的市裏麵有人,指的就是趙李新。老江跟趙所長是親戚,所以一來就被安排在廠裏當了供銷科長。與我一同調來的那名工段長,被安排在他手下跑業務。當然,廠裏主要的班底,還是趙李新在縣鋼鐵廠的一些舊部。
不久後基建安裝結束,試生產出第一批產品。可是到市鋼廠送檢卻不合格,雜質含最超標,產品全部都被退了回來。趙李新趕忙親自跑到市鋼廠去疏通關節,好歹把第一批產品全部收走。
鉬鐵質量不過關,趙李新不得不委派不是他嫡係,但與市鋼廠和金屬粉沫廠都有些淵源的化工室主任出麵,與市金屬粉沫廠洽談合作。麵對親眷們的責問與猜測,他總是慢條斯理地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為了開辟增收渠道,農學院畢業的女書記,開始組織一幫婦女來到廠裏種蘑菇,還在能源所內專門騰出一間房來培育菌種。可不知什麼原因,第一批蘑菇種下去後,卻沒有任何的收成。
廠裏正式投產後不久,資金鏈就出現困難。
後來老江不知通過什麼途徑,打聽到我的父親與市勞動局藍副局長關係比較密切,又得知藍局長的愛人在市財政局工作,便跑來向我打聽藍局長的愛人究竟在財政局裏是幹什麼的。我當時隻知道藍局長的愛人過去在角子墩礦一直是財務科長,調到市財政局後仍在當科長,具體在哪一個科,我也不是很清楚,便如實相告。後來他去一打聽,藍的愛人是財政局中央信貸科科長,便很快就通過我牽線,從她那裏爭取到了一筆10萬元的科技專項扶持無息貸款,總算渡過了暫時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