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在毛紡草擬的最後一份公文。岐山事件就如同一根導火索,讓我對毛紡廠的最後一絲希望與留念徹底破滅。毛紡廠原本就已千瘡百孔,歧山事件無疑是在雪上加霜。不久,我就帶著無盡的失望離開了毛紡。
走之前我跟魏少倫進行了一席深談。魏少倫雖然極力挽留我,但我當時去意已決。作為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我的離去,對他不啻釜底抽薪。連我這個他最為親信的人對他尚且如此苛責,周圍人的壓力更是可想而知。
離開毛紡後,陸續有“四公子”的消息不斷傳來。
嶽漢普在麻紡廠工作了兩年之後,開始想收手不幹。有一天晚上,他跑到新任市長的住處,敲開房門想進去跟新來的市長套套近乎,被新市長毫不客氣地拒之門外。他隻得尷尬地站在門外向市長口頭彙報:“我現在一肩挑兩擔,感覺到肩上的壓力太重,市裏麵是不是能考慮一下,讓我卸下一副擔子。”他當時的本意當然是想卸下廠長這副千鈞重擔,繼續回紡織局輕輕鬆鬆當局長。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市長馬上就借題發揮回敬道:
“好啊,我們也正準備讓你卸下一副擔子,以後局裏麵的工作你就不用再過問了,一心一意隻把廠裏的事辦好就行。我們在瞧著呢!”在市長那兒討了個沒趣,嶽漢普隻得灰溜溜地走了。
不久,“四公子”皆因經濟問題被收容審查,大部分人被判刑。問題最多,判刑最重的自然是嶽漢普,在廠長任期內除查出有嚴重的經濟問題外,生活作風也出現了問題,最後被判處無期陰徒刑。魏少倫查實的金額雖隻有幾萬元,但因在當時影響惡劣,也被判處6年監禁。李兵被關進大牢後,第一口反咬出來的對象就是他口口聲聲掛在嘴邊的“幹爹”,市委陸書記也因此受到了牽連而身陷囹圄。宏野集團的王總受到的處分最輕,隻背了個被免職處分。絲綢廠的鄒冬生、麻紡廠副廠長閔煥中自然也未能逃脫幹係,全部都被撤職查辦。
風行一時的紡織行業“四公子”,開始樹倒猢猻散。不出幾年,他們把持的企業也相繼倒閉。
山惑二之《山穀溪流的追求》——
大山用自己博大的胸懷,孕育了無數的生命。
幾乎所有的大山之子,對大山母親都非常眷戀。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各種獸鳥魚蟲,都將她寬敞的懷抱看做是天堂,終其一身綣依於美麗山穀,守候在母親留給自己的溫馨家園,與大山母親朝夕相伴。
然而有一位大山的孩提卻與眾不同,從母親那溫暖的懷抱掙脫出來的第一刻起,她就不安於幽穀的閑逸,匆匆遠行的步伐一刻也不曾停歇。
為了掙脫大山的桎梏,她們從細如若指尖的泉眼中噴湧而出,在崎嶇不平的山岩上淙淙流淌。縱然有橫亙的巨石阻擋,卻無法阻擋他們追逐的步伐;縱然有溝渠迫使她們分道揚鑣,卻無法阻止她們重新在一起熱烈擁抱;巍峨的群山重重阻隔,仍隔不斷她們一瀉千裏的執著追求與向往。
為了把大江大海尋找,為了去鑄集洶湧的波濤,她們義無反顧地不斷將自已一次又一次投身到一個陌生的懷抱。
這就是山穀溪流的情操。
如果說石頭是大山堅毅而剛強的兒子,溪流就是大山最具靈性而又活潑可愛的女兒。
清冽冽的溪水從母體中奔流而出,是那麼的純淨、澄澈。逶迤在群山之間,接受著滄桑歲月的洗禮。叮叮咚咚的嬉鬧聲同樣是那麼的歡快。潺潺的流水聲相互交織、不絕於耳,回蕩在幽靜的山穀,奏響綿延無盡的華章。
清澈見底的溪流無疑是大山深處一道最美的景致。
然而,隨著溪流漸行漸遠,無數的涓涓細流開始彙聚到了一起,無數的泥沙與雜質也逐漸被攙雜到了她的肌體內,溪水開始也漸漸變得越來越混濁。她們的力量越是強大,似乎就越容易迷失自己原有的本性。
真希望老天能播下一場及時雨,或是撒下一片漂白濟,蕩滌掉她們身上的塵埃,回歸自然一個更加清麗亮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