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在自己的事業圈內走紅,是每一個人的人生追求與向往,我自然也不例外。甚至還有些洋洋得意,經常獨自在那裏享受由這份紅給我帶來的滋潤。但是這份紅來得太突然了,還是覺得有些不踏實,心裏頭時不時在打鼓,生出一絲疑惑。我南下打工前,在東山呆的時間並不長,前後加起來還不到三年,當秘書也隻有大半年功夫,哪來的資本如此火爆?
後來我才通過其它途徑慢慢了解到,我外出的那幾年間,“躥紅”的速度竟然絲毫也不亞於我呆在東山的那幾年。
逢會,我經常會受到領導們的缺席表揚:“大家要向江品川/同誌——學習,致敬!”口號喊得震天價響。批評人時,我又成為了一麵鏡子:“這件事情要是由江品川來做,肯定不是這個樣子。”人們私底下議論時,我更成為了熱議的中心:“江品川怎麼……怎麼樣……”“江品川如何……如何……”從領導們由點及麵,到群眾的推波助瀾,我的名字在變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後迅速升溫,成為大家心中的一座標杆,一麵旗幟。難怪從南方回來,我再次成為女孩子們熱捧的目標和追逐的偶像,她們向我發起攻勢的勁頭較過去有增無減。很多我連認都不認識的人,能夠一口氣如數家珍般把我的三代家底抖落個底朝天,讓我覺得自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毫無秘密可言。更有甚者,我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一些舉止、神態,竟成為很多人競相效仿的姿勢。有一陣子我大腿抽筋,一支腳怎麼也抬不起來,走路時一瘸一瘸的,連我自己都覺得非常不雅觀,沒想到卻風靡一時,成為一記標準的“國走”。走在大街上,很多人都偷偷跟在我的身後亦步亦趨,那滑稽的樣子使人不由得聯想起東施效顰。隻可惜走姿不能申請專利,否則我當時一定會掙得金銀滿缽。
官場喜歡打哈哈,我後來時常想。我在的時候,從沒有人如此看重我,表揚我,不僅如此,我的缺點反倒被他們無形放大,動輒被批得體無完膚,連專管幹部的組織部長都忙不迭地給我定性下結論,無端給我上綱上線。如果我在的時候能夠受到如此的垂青和禮遇,或許會幹勁倍增。
不過這倒也符合他們的思維習慣和官場邏輯。批評人,是體現領導價值的捷徑,隻有通過批評別人,才能夠給他們帶來成就感和優越感,才能讓他們覺得自己像個領導。即使你幹得再好,即使他們明明知道你身上的優點大於缺點,他們也會濫用批評,對你零容忍。因為你是在他們的英明領導下,一旦你太紅,領導的位置就沒法擺正,英明又何在?而我的零容忍正好也捅到他們的痛處,他們才會幡然醒悟,在我離開的那段日子,他們才會清醒地意識到,盡管我因為特殊的職業和經曆殘留下來的東西太多,養成一身的臭毛病,除了工作尚值得稱道外,其他的方麵幾乎一無是處,但是我走了之後留下的真空,還真的沒有其他的人能夠替代,那些除了工作平平,能多少讓人挑出點毛病,其他任何方麵幾乎全都無可挑剔的人,跟我一比,反而相形見絀、黯然失色。我的價值在他們心目中反而慢慢凸現出來,我的形象在他們眼裏慢慢變得高大起來,對我的思念才會加深,甚至不惜把各種溢美之辭強加到我頭上。正因為如此,才會導致同為一個我的我,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際遇。出去前,我的工作即使幹得再出色,也會被放大的黑所遮蓋,而出去之後卻恰好相反,身上的所有缺點,都被無限放大的紅所包容。正如有一首歌中唱到的:“說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說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