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一座三層老建築,漆黑的雕花鐵門,古老而莊重,昭示著它的年代久遠,刻錄著無數晝夜更迭和季節變遷。
在一樓傳達室登記簽名以後,兩人走向那座小樓--有多少人的文學夢想從那裏騰飛?又有多少人望穿秋水的等待在那裏永久塵封?
穿過底層小小的會客廳,兩人走上仄仄而陡峭的木質樓梯。不斷有風度優雅,一身書卷氣的陌生人跟他們擦身而過,令藍心忍不住猜測,這會不會就是哪個如雷貫耳的大作家?
她跟在成彬的身側,經過一個又一個房間,環視吱嘎作響的樓道和油漆斑駁的門窗,忍不住會心而笑:雖然"斯是陋室",卻"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終於來到六七的辦公室門前。
門是敞開的,那滿屋子被信件和稿件堆積出來的小丘陵著實令藍心始料不及。她瞅瞅那用一個大籮筐盛著的、即將滿盈外流的信件,第一次知道,"來信像雪片一樣飛來"的說法,並非誇大其詞。
越過堆在辦公桌上的幾座"小山丘",藍心看到半個伏案忙碌的腦袋,難道他便是六七?
兩年前,六七因成功編輯和推出了作家阿火的處女作《仙人掌》,當年創造了暢銷一百多萬冊的神話,兩人因此同時飛了起來,同時一夜成名。
阿火立刻成為媒體的寵兒,頻頻在鏡頭前亮相,六七卻很低調,極少有人識得他的廬山真麵。
"打擾了。"成彬首先出聲。
六七抬頭,立刻熱情地招呼:"呀!來啦?請坐請坐!"
成彬指著他,向藍心介紹:"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六七。"
藍心原以為,能夠慧眼識珠,有資格作伯樂的"大編輯",一定都是些"大人物",所以還未謀麵,一份敬畏便早就淤積丹田,"六七老師"四個字不知在她心裏被反複操練了多少遍,隻等一照麵,便準備以最佳的語氣,配合最妙的表情,脫口而出。
但她萬萬沒料到,六七竟然是個年輕時尚的大帥哥!
她一下子就呆住了。
倒是六七自自然然,首先向她伸出手來:"你就是藍心吧?幸會幸會!"
藍心對"大人物"的那份距離感立刻被一掃而光。
"你就是六七?你怎麼這麼年輕?我以為你取筆名六七,是因為當年,你已經六十七歲了!"
六七大笑:"哈!我倒希望,你誤以為我六七年出生,那至少比67歲年輕了一大截!"
三人大笑。
不過,藍心仍然好奇:"你到底為什麼選六七作筆名啊?"
"原因再簡單不過。我出生那年,我奶奶正好六十七歲,我們老家有個風俗,經常用老人的歲數作晚輩的乳名。"
呀!原來如此!
"來!咱們談談你的《六月風》。"六七將藍心和成彬引到沙發上。
兩位客人看著主人在堆了滿房間的書籍和稿件中穿梭自如,如履空曠敞亮的五星級酒店大堂,心中甚為驚詫。因為兩人自從進了房間,就感覺自己誤入了地雷陣,一腳行差踏錯,就有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危險。
看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大俠!
六七坐到兩人對麵,藍心的心情陡然緊張。
成彬暗裏握了握她的手,她稍感平靜。
"應該說,你寫了一個很好的故事,情節新穎緊湊,語言詼諧有趣,我本人非常喜歡……"
"能出版嗎?"藍心急問。
六七緩緩笑道:"我正想跟你談這個問題。我們社對每年的出版選題都有非常嚴格的要求,你的小說屬於言情類,我們今年暫時沒有這個選題……"
藍心哀歎一聲,情緒大跌。
"你不要著急,有點耐心,我會把它推薦給別家出版社。不過,我這邊雖然會盡力,你們最好再作作別的努力,因為任何事情,都有太多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