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說我會有大富大貴的命,就算酒後話,就算不是真的,我也聽得十分舒心,暢意。
這世間,誰不一樣,難道喜歡別人看著小時候的自己,搖頭擺腦說:“這人,長大後一定討飯。”
比起討飯,我還是喜歡別人說點好的。
村裏最先有小賣部的,是五月家。
五月有腦筋,別人沒想到的事他就最先想到,五月唱“花花世界,鴛鴦蝴蝶”,娶長發飄飄手工一流的姑娘。
他開店,不久又買張台球桌來收錢。
當花花世界在外麵很紅時,小小姑娘則在村裏很火。
小小姑娘小小個,
小小紅布梱腦殼。
擺腳擺手去哪點,
等我回家請媒說。
這首歌,有一個叫我娘娘的青年一直唱一直唱,但那時我不知道啥意思,當然也不顯他的善,後來他對我深情的唱了千百遍,既使後來他娶妻生子,但隻要唱,依舊開心快樂。
唱給我聽也僅是因為他看到我時的心情。
那句話怎麼說——一個男生對一個女生好不好,也隻有當她老了以後才知曉答案,我應該去想一本書,書名就叫《愛的答案》。
不過這也應該是等我老了,如果還想才去做的事。
那個叫我娘娘的青年,他每次看到我,都會歡天喜地唱《小小姑娘》寒喧。
他唱完就哈哈大笑,然後該幹嘛就幹嘛去。
挑水,砍柴,耕地,犁田,打台球,結婚,與他的妻生娃一堆。
五月家台球場,我沒少玩著玩著就睡著,經常,醒來就已經在自家大床上。
那是母親去找我,如果不去,我醒來,場壩上就隻剩我一個人,回家拍門,母親也早已歇睡,門是鎖的。看來為了教育我在外麵睡著的習慣,這次她連門也都不留。
不留門,有窗戶。
年未發壓歲,我得了五塊錢,高興得像獲得全世界一樣,現在想想,小時候為什麼總是開心,因為小時候,我們簡單丫,願望也純粹。
為了炫耀,顯擺,我迫不急待的穿了新衣新褲新鞋踏雪出門,人走在外麵,大聲地笑大聲地跳,深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母親不放心,她找了一個月亮糖塑料袋給我把錢包起來放我手心。
那袋子又堅又硬,並且散發糖味。
我拿著壓歲大錢跑了小夥伴們一家又一家,興奮得一刻都停不住。
高興不知愁來到。
以前我以為是“仇”,我沒仇,熱愛這個世界,生活在小村莊,像等待從母親手裏接過禮物的熱切,像含月亮糖的甜蜜。
母親的教悔孜孜不倦,對我們所說的話也左一籮右一筐,她的話像月亮糖紙,看似無用,丟了可惜。
還沒等到初一,年三十我就把壓歲錢弄丟了。回來,垂頭喪氣,跑出去找十幾遍也沒找到。
父親說:“丟就丟了,人都講運氣的,真不好來,哪怕喝水都塞牙縫。”
“你就亂教。”母親說。
父親道:“真的,我當兵那會兒,就有一個師長,打仗沒事,上廁所卻給橫粱掉下來砸死了,你說他背不背,真是閻王想要三更走,決不留人到五更。”
母親聽了大吉利是說:“到那邊跟馬講去,大過年的。”
可就是大過年,我丟了錢,心裏才萬分難受,剛剛還滿世界炫耀“你看我有五塊錢。”
現在又去逐一逐地問:“你有沒有見到我的五塊。”
那年,除夕整整下了一夜的雪,記憶也像刻刀一樣在我心上雕寫“月亮糖”三個福字。
第二日,剛走到台球桌旁,就見我的五塊安然躺在那兒,看不出是五塊,而是月亮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