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大人們都說七月半“請陰”會有生命危險,說詞也有鼻子有眼――你看,那個誰誰誰,某村某寨的,因為請了陰退不了唱三天三夜的歌,最後在懸崖邊上唱死了。
我問:“唱歌還能有唱死人的。”
“是啊,三天三夜,鬼在人身上,人要麼唱累,要麼跳崖,就死了。”
“既然那樣,為什麼還請。”我十分不解。
那人說:“請陰是風俗,況且,請到陰的人一下子就會唱許多歌,還有,三年之中家裏有親人去世的過了陰就能看到逝世的人,多好。
但也有壞的,就像那年,姚四他爹才去世,他就自告奮勇請了陰,他看到他爹,就一直哭一直哭,退了陰都不停。
所以,請陰時我們也要挑人,膽子小的不要,家裏有親人三年內剛去世的也不要。”
我聽了小有期待,心裏特別想一看究竟。
七月半那天也就如期而至了,大家像約好了似的。請陰的人都集在學校的操場上,我負責找剛豆花和采一些地裏頭種的請陰會上用的東西。
之所以是我負責,是因為這些東西要去我家地頭采,我領著幾個大姐姐去就近的老屋基那兒,她們打著手電,話講的很輕,咬耳朵了也很難聽全。大家都很默契,隻要你置身其中,那種氣氛就無孔不入的襲來。像真有什麼大家都害怕的東西似的。
電筒的強光照在剛豆花上,我摘花的感覺是,它們好沉好重,世界呢,也好靜好靜,似渾古開天的渾頓般艱難的存在。
後麵我們又陸續做了許多事,比如,借簸箕,香,紙,火柴和防風打火機。總之用來燒的東西數量越多越好。
既使用不完也要做到有備無患。
這裏,大家又請道士王的兒子郭小毛。此情此景,有與道士王沾邊的人或者物,多點殺氣,大家做起事來也比較放心。
郭小毛去學校後麵的水田扯了一大都秧苗,他自言自語的說:“菩薩在上,娘娘在上,主家,等會我用完就會把你家秧苗插回來,決不浪費。”
可見,不論是人還是鬼,都有規法章程的。
那都秧苗扯回來是泥漿和水直淌一路,郭小毛也不管,他把秧都往操場中央的地上一放,穩當當的,秧葉間的穀穗瞬間分開散來,像活了一樣。
秧根的泥也就可以插上香了。
開陰前,主要負責和鬼對歌的婦人就有一群,她們交給我們打下手的姑娘一碗清水。並且鄭重其事的說:“這碗水是要去過陰的人喝了去過陰的,你們可保管好了,這可是一條命,等過完陰的人回來,我們用它來噴醒過到陰間的人,如果水打散了,那人就回不來了。”
我聽了心驚膽顫,忙說:“那如果千護萬護水還是不小心散了呢?”
那人說:“那就隻有請過陰婆來用鬼了。”
我知道過陰婆,村裏請鬼的人,男的叫道士,女的叫過***士請鬼畫符念咒紮草人。
過陰婆就頭蓋布抖啊抖,兩樣都要殺雞給米給錢才請到一回,不劃算的。
所以,水還是不要散了好。
我覺得看水的責任太重大了,自己擔不住,於是就跟別人換換,跑去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