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是不像(上)(1 / 1)

我寫《是不像》的時候,滿腦子都全是四象,也全不然四頭大象,而是感慨萬千的想起我念過書的四所學校的四位校長,不像也就由然而生了。

我的第一位校長老師謙虛謹慎,但由於他的母親與我輩份相等,他又身傳言教同他兒女叫我一聲雅雅姨奶。

他本可以不那樣叫的,但聽說有一次他叫他母親:“媽!”他旁邊的兒子女兒也跟著叫老人:“媽。”

他因此改口叫自己的母親叫奶奶,我也就由雅娘變成雅雅姨奶了。

我的母親十分崇拜知識分子,因而叫他一聲大表哥。

“大表哥你去哪丫?!”

“大表哥你吃飯沒?!”

然後,這位校長表哥就文質彬彬的回敬我的母親,用萬分尊老愛幼的語氣說:“老太,我去學校。”

“老太,我還沒吃,你吃了沒?”

一次,不知道什麼事,應該是校長占理,但他依舊不聲不響的,他的妻說:“真氣人呐,遇到那麼不講理的女人,我就問他。”這個他就是校長。

校長的妻問校長:“你怎麼不同她講理,她凶你也凶。”

可是他說:“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才說不清嘛,我一個讀過書的人跟她吵什麼吵,別人看了成什麼話,以後我還怎樣教育學生。

然後他就走回屋子裏了。

啍!真氣人。”

確實,在我的印象裏,校長是不言不語的,他有咳嗽的病作,通常走到哪咳到哪,聽了讓人止不住為他身體狀況捏一把冷汗。

校長的家因他書香門弟了,你若小心翼翼的走進去,映入眼簾的先是幹淨的陳設和他的妻喂得肥胖碩大的豬和馬。

他家的客廳則掛了無數他寫的書法,因才華橫溢,校長在村裏的紅白喜亊上都擔記帳的活。

我母親做隊長後,找他商量的事就更加多了,母親就表哥長表哥短的。

校長呢,每件事都認真全力以赴的回應,老太長老太短的。

母親不做隊長了,但在電話裏她卻告給我說:“家裏來客了,殺了兔子,大表哥也來喝酒了。他丫吃的到外麵吐了。”

我聽了滿心歡喜,這遠親還不如近鄰,校長這位大表哥當得幾十年如一日平心靜氣,太為人師表了。

我的第二位校長,他微胖,剪平頭,講起話來如他的樣貌一般方方正正。

大概是因為建設初期的教育工作事物頻雜過重,每次我看到校長老師,他的眼睛都是紅紅的,像生病一樣布滿血絲。

校長老師經常見到我就欲言又止的歎:“林小雅丫。”

我聽了就豎起耳朵墜墜不安的站在那裏,心情忐忑的聽他講話,可左顧右盼,他就是歎,不再多講什麼了。

我想,他應該是歎我少年不知愁滋味吧!還是歎我少壯不努力,老大會徒傷悲呢?

校長老師是我最敬佩的人,我常常羕慕他的人生,他的才氣,他的壯誌淩雲。

知道我窮盡一生無法做到,對他的崇拜更加的精致,明顯。

如果我活至四十歲,我造出的人生令他大為失望的話,我覺得自己就失敗了,枉費了校長老師的期盼與栽培,更辜負了他從頭至尾始終如一的孜孜教誨與關心。

如此,叫我如何不感激他。

哪一天我不讀書寫字玩物喪誌不思進取忘了初心渾渾僵僵迷迷糊糊愰愰忽忽沉沉噩噩了,我就會做夢夢到他大聲的喊我:“林小雅。林小雅林小雅!!!唉!!!!”

那聲歎更深更重,讓我如夢初醒。當頭棒喝!

我,你,我,他,人啊人,自以為聰明的人,大家都不應該如此,出了學校半生所學就全交還給老師。

社會也大學丫,大家應該長到老學到老才是,我經常講一句不知從哪學來的話,此物是我的至寶,此人是我的至神。

我的寶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的至神卻很清明,他就是我的校長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