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李岩對著此時慵懶的靠在後座上的人說道，他索性將車停在路邊，點著一根煙，自顧自得抽起來。“梁總，你能給她幸福嗎？”粱思毅正要推開車門時，李岩吐著煙圈，認真的說道。粱思毅停下手中的動作，坐回車裏，側頭看著前排的人。“李岩，很久以前我以為你已經明白，我隻知道無論怎樣我都會護她周全。”李岩還是沒有回頭，他隻是看到車前擋風玻璃上那雙如墨的眼眸。很多年後，李岩都記得那雙眼眸，充滿了自信和堅定。“我隻要她幸福。”“我會的。”那晚在狹小的車裏兩個優秀的男人隻為同一個女人的幸福。
粱思毅掛了電話，趕到醫院，梁老爺子梁坤明的病房外已經裏三層外三層了，他站在最外層，側目看著麵前的一大群人，有兩兩低聲交談的，有來回走動的，也有低啜抹淚的，他心裏明白大家隻是給別人演著不同的戲碼，他靠在走廊上，和眾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定定的看著地上來回爬動的小螞蟻。不一會，醫生就出來了，於是大家又一擁而上，他趁著大家不注意，擠進病房。房中的人，還沒有醒，全身插滿了各種管子。他突然覺得眼睛發澀，在他的記憶裏，梁坤明是霸道的，打不垮的，當年那樣把自己從母親身邊帶走，後來對自己各種苛刻的要求，可是，現在那個冷漠的老人，就那樣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臉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他放輕腳步走到床邊，嘴幹澀的張了張，叫了聲“爺爺”。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喂，您好。”電話中一片靜默，辰凝怡突然覺得心漏跳了幾拍。電話兩頭的人俱不說話，也不掛電話。辰凝怡覺得舉著電話的手有點僵了，那頭的人才緩緩開口：“小凝，陪我說會兒話，好不好？”他的聲音很沙啞，但是她還是聽出來是他。她鬼始神差的點頭，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你在哪兒？”“你家樓下，”辰凝怡放下手中很久沒翻過的小說，走到窗前撩開窗簾就看到斜倚在車上的人，他低著頭，不知道看著什麼，很認真的樣子。辰凝怡胡亂的從衣櫃裏拉出一件大衣套在身下，走出房間。粱思毅順著投射在地上的身影就看到了還穿著棉拖鞋的她，兩人俱是淡淡一笑。他為她拉開一側的車門，然後自己繞到另一邊坐進車裏。她看出了他眼中流轉的傷痛，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安慰，車裏是一片寂靜。粱思毅剛剛看到她也是一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從醫院裏出來居然想到的第一人是她，然後就到了這裏，沒想到她會見他。“爺爺病了。”很久以後，他緩緩地說出來。突然間就覺得積鬱在心中的東西蠢蠢欲動。“我很小的時候，隻有媽媽，後來的某一天，爺爺把我帶回梁家，媽媽還留在原來的家，爺爺不讓我見媽媽。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家去找媽媽，可是她不見我，我又一次被帶回梁家，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學著忘掉很多東西，爺爺對我很嚴格，甚至苛刻，我有時候會恨他，很恨，可是他病了，為什麼我很難過，小凝，你告訴我為什麼？”他側頭定定的看著她，她不說話，拉起他拳得很緊的手，輕輕掰開每一根手指，用衣袖認真地沾著他手掌裏的血跡。“別這樣，回去好好睡一覺，會好的。”粱思毅反握她的手，將她猛的一扯，擁在胸前。這次她沒有掙紮，因為她感到後勁溫涼一片，她默默告訴自己是不忍心。粱思毅很久都沒放開手，她隻是聽到淡淡的輕鼾，她一動不動，透過車玻璃看著天際的一群星星。很多年後的許多夜晚，辰凝怡總習慣微微抬著頭看那片已經大不同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