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嬪咯咯一笑,弄得鬢邊朱釵垂落下來的瓔珞輕輕搖動,“我來自南方,有時候,真有些不適應這北方的天氣呢。”看著她眼神裏蘊含著說的憧憬之情,秦箏明白,她入宮來,或許又是一個身不由己。
“珍嬪娘娘恩寵深重,自然有歸鄉省親的機會,到時候不妨叫人把懷念的景致畫幅畫帶回宮中,也可聊勝於無。”
她歎了口氣,:“畫是假的,我已經夠自欺欺人,又何必再用一幅畫來欺騙自己呢。”
秦箏一怔道:“娘娘此話何意?”
珍嬪側過頭,定定的看著她,人人都說南陵王是俎上魚肉,任人宰割,回京來更是有去無回,而眼前這個女子不知為何竟甘願與他共赴這個鬼門關,自從聽說她的存在,珍嬪就十分好奇,很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與她坐在一起,問問她心中的困惑。
但不知為什麼,看著眼前女子濃黑的雙瞳,她那些內心深處的疑問似乎都不見了,她嫣然一笑道:“我是怎麼入宮的,姑娘應該聽說過。”
秦箏微微點頭:“皇上親自撰寫求美書,此等佳話,我怎麼會沒聽過呢?”
珍嬪嘴角掛這兒一絲苦笑,神情之中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驕傲,淡淡道:“曾幾何時,我也以為這是別人難以企及的盛寵。”
看著秦箏並不好奇的眼睛,她突然間就有了傾訴的欲望:“我是庶女,有此良機榮獲盛寵,當時真的很高興,我娘也很高興,她在府裏苦了一輩子,如果我能進宮,她在家中的地位就不同以往,看著她那麼高興,我幾乎沒有思考其他就入了宮。”說起娘親,她的神情是溫和向往的,“一入宮門深似海,我不怕萬裏深海的不見光明,可是我卻沒料到,我怕的,隻是聖顏一絲一毫的淡薄。”
喜新厭舊在後宮之中的確是老生常談,秦箏並未說話,珍嬪自顧自道:“有時候,我覺得皇上是貪愛新顏色,但是後來我發現,或許不是這樣……但是這樣更糟……你知道嗎?秦姑娘,我寧願皇上在抱著別的女人的時候想著我,也不願意他抱著我的時候想著別的女人。”
後宮之中,愛是奢侈的,深愛更是遙不可及的,秦箏本來對這些常日裏明爭暗鬥、爭風吃醋的女人無甚好感,但卻不能不被珍嬪語氣中的悲涼所感染,她沉默半響道:“如果娘娘一定要我說,我隻能說,你把寵錯認為愛,這兩者之間其實有著天壤之別。”
珍嬪的眉眼之間盡是頹敗,她擠出一絲微笑,“我沒看錯,果真在姑娘這能夠聽到一席真話。”
秦箏報以一個歉意的眼神,“被謊言蒙蔽,還是被真相傷害,人總要選擇一個。”
“姑娘說的不錯,或許我真的太天真,在這後宮之中,像我這樣整日想著怎樣纏著皇上的人有許多,但是整日沉浮在皇上是愛是寵之間,難以自拔的傻子,恐怕隻有我一人。”
秦箏見她是難得的玲瓏剔透,也不再多說,珍嬪將眼神放空片刻,起身道:“謝謝姑娘的肺腑之言。”
說罷起身就要離去,正在轉身的一瞬間,卻聽秦箏低沉冷靜的聲音響起:“你不適合皇宮。”
珍嬪猛地回過頭,見秦箏正對著自己一笑,仿佛剛才那句話並不是出自她的口中,轉過身的瞬間,神目已是了然,再無遺憾的提步離去。
秦箏稍稍坐了片刻,便起身打算回雲意宮,剛走出禦湖,卻見珍嬪的貼身侍女沿路似乎在找著什麼,見了秦箏微微一福道:“娘娘的錦帕好像掉在這裏了。”
秦箏輕輕嗯了一聲,冷風漸起,周圍杳無人影,秦箏向前兩步,正欲離去,卻在與那侍女擦身而過的一瞬間,若有若無的說:“告訴鸞妃,不要再濫殺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