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出那個名字,但此刻的兩人心裏都清楚,他指的是誰,沉默半響,景泰終於點了點頭。
蘇晉深吸一口氣,揚聲道:“為什麼?她一直在朕身邊,卻不願告訴朕真相?”
景泰想了想,終於還是將心底話說出: “當時南陵起事,皇上實力尚且不足,她必須隱瞞身份不能讓司馬超警覺。”
蘇晉臉上的線條繃緊,咬著牙道:“連我都不能說?”
景泰明顯遲疑了一下,隨後道:“其實……我也不清楚,但她曾經說過,你不會希望她再回來。”
蘇晉冷然一笑,神情幾近癲狂,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這樣以為?
十數年的感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她始終不知他的心意,但他們卻一直是超越親人一般的存在,不是嗎?
為什麼?還能是為什麼?
他驀地想起,送她出嫁的那一日,他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希望你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當時被嫉妒和傷痛催生出的這句氣話,竟成為他們內心深處難以溝通的心結。
那些感情,從沒對她說過,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對著她,似乎從來不需要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隻是以為一直陪在她身邊,她什麼都會懂。
可惜不是這樣。就算她去了司馬超那裏,也以為茫茫南北,隻是一條腿的距離,可直到她和親的那天他知道了,原來那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這世間,可以卷土重來的事情很多,就算失去江山,他都有信心可以奪回,唯有那錯失的情感,如水而逝,一去不返。
景泰輕歎了一聲,“當年雨歇為了報恩,替屍郡主,郡主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半張臉都被那場大火毀了,後來義父拚盡畢生所學研究出醉顏術,為她換容,可此術繁複,過程痛苦,要先以醉玉露麻醉全臉,再於易相蟲變形之時提取其腦部汁液,輔加二十一種藥材,淬煉七七四十九日,做成人皮,此皮粘附力強勁,天長日久猶如長在臉上一般。可使用易醉蟲卻致使她部分神經麻痹,那場大火,讓她失去了一切,從此內力損耗,因為煙嗆的過多,嗓音也大變。”他的聲音悲愴,想起那個慘痛的過程,不由閉上了眼,讓自己微微平複。“在韓執大營,她身中一箭,回來後卻不敢看大夫,因她怕你們懷疑……或許這一切是上天注定,讓她能夠從容的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回到你身邊。”
那些內心被掏空的日子仿佛被瞬間填滿,但卻不是被喜悅與欣慰,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可那憤怒升到極致,胸口忽的一下子被堵塞,連提一口氣都困難極了。
她在地獄生死徘徊的時候,他什麼都不知道;
她費盡周折回到他身邊的時候,他什麼都不知道;
她為了他不惜生命的時候,他什麼都不不知道;
每一步都走的那樣艱難,他依舊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如果他知道呢,他能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