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因為風大,雲棠不得已又在客棧住了一宿,第二日黃昏時分才趕回京城。
雲棠趕在宮門下鑰前回到宮裏,走在長長的甬路之上,總覺得路過的太監、侍女們都在她身後竊竊私語,回到宮中,景泰告訴她,“昨夜皇上寵幸了一個宮女,今日又破格封了她貴人。”
雲棠麵色如常,隻道:“時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輾轉一日,終究完全做不到漠視不理,吃了早飯,卻依舊心神不寧的樣子。
一旁的景泰有意無意的說:“往常這個時辰,皇上都在常德殿處理政務吧。”
雲棠想了想,終於決定起身前去求見,常德殿不遠,穿過兩宮便是,哪知道傳報後,孔一出來謙恭道:“現在華貴人正在裏麵給皇上唱歌,皇上說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雲棠笑了笑道:“既然皇上忙著,我明日再來就是。”
第二日,第三日,依舊是如此。
第四日,孔一還是笑著道:“皇上說了不見人。”
雲棠神色如常道:“孔總管不愧服侍了三代帝王,真是忠心耿耿!”
孔一聽了這話,哪有不明白的,想了想終究勸道:“姑娘……皇上不過是在慪氣。”
“到底怎麼了?”
孔一笑笑道:“這奴才就不便多嘴了。”
“我可以進去嗎?”
孔一沉吟半響,終於輕歎了口氣,側過身讓開路來。
蘇晉正坐在玉龍椅上,雙眉攢皺,不知道低頭在想些什麼,抬頭見雲棠站在門口,臉色不豫道:“孔一呢?”
雲棠看了看在下首專心吹笛的華貴人道:“貴人的笛聲真是之音。”
蘇晉撫了撫額頭,看向華貴人道:“你下去吧。”華貴人拿著笛子嫋嫋婷婷的去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方聽蘇晉問道:“什麼事?”
“皇上冊封了華貴人?”
蘇晉冷笑一聲道:“寵了她,自然要封。”
雲棠被噎的說不出話,蘇晉從禦座上走下來,直到她的身邊,微微俯下身對著她道:“朕是皇帝,但朕也是個人,僅僅封了一個貴人,就值得你每日覲見揪著不放?”
“不是不讓皇上封,但如果要娶,不如娶韓纓,何必寵幸樂人,皇上剛剛登基,就沉迷女色不顧規矩,外間居心叵測之人已經將皇上在南陵的風流韻事流傳出來,你讓大臣們怎麼看待你?”
他將手上的酒杯狠狠一擲怒道:“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雲棠不可置信,氣的兩眼發黑,從小到大,他從來沒對她發過火,一氣之下連稱呼都變了,她指著上麵的龍椅道:“說到底這是你的皇位,你若如此他人奈何!”
她快步走出宮殿,隻聽身後一陣淩亂的的摔打聲響起。
如此過了兩日,雲棠隻呆在自己的宮裏不出門,這日景泰又道:“皇上又封了個貴人,這次的身份更離譜。”
雲棠神色未變,隻嗯了一聲,景泰看了看她,向屋內走去,雲棠突然道:“收拾東西,明日我們出宮。”
景泰高興拍手:“太好了,這個金籠子我早就住不下去了。”說罷自高高興興的去了。
雲棠寫了一封信,告訴孔一讓皇上下朝後交給他,隻拿了簡便的行李去了西宮門,因為她的身份特殊,合宮上下沒有不知道的,所以一路上暢通無阻,卻在最後一道宮門間,被人攔住,正在僵持,卻聽一聲尖細的聲音道:“皇上駕到!”
雲棠神色如常,景泰無奈的聳了聳肩,兩人一同回身叩頭行禮。
蘇晉從高高的皇輦上下來,冷冷將信往地上一扔道:“你這是幹什麼?”
雲棠從容起身,“如今皇上穩坐江山,民女已無力可助,本想等皇上封官大典後再走,眼下民女有私事要辦,需要即刻出宮。”
“朕不準!”
“我累了。”
“累了就去休息,休息好了接著累!”
她怒極反笑:“皇上,等著您圈養的人已經夠多了。”
蘇晉臉色鐵青,下顎的線條崩的緊緊的,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道:“孔一,宮裏什麼時候讓人隨意出入了?”
孔一急忙跪下道:“皇上恕罪!”
蘇晉錦袍一揮,怒斥道:“全都下去!”
大家巴不得趕緊離開,聽了命令急忙退了下去,孔一臨走前還意味深長的看了雲棠一眼。
蘇晉冷冷一笑:“你是不是心軟了?”
“什麼?”
“司馬超,他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是不是想去找他?”
雲棠心內猛地一震,隨即大怒,加上之前屢屢重傷一直沒有好好調養,身體是虛空極了,隻覺無論如何也壓製不住氣血翻湧,她抬眼看了一眼蘇晉,隻覺他神色冷如寒冰,像看著仇人一樣看著自己,那種眼神如同硬石般梗在喉嚨,一瞬間喉中腥甜翻滾噴湧,一張口竟有如血箭般淒厲噴出。
卻聽一聲急切的近乎沙啞的聲音喊道:“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