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鄭國果然又派兵伐宋,這一役鄭莊公一報長葛之仇,二殲宋國全軍,三占戴國,一時間聲勢不可同日而語。
又是一年歲末,直到百花凋零的季節,淑離才明白之前諸兒為何如此急於公布薑離之死。
鄭世子忽前來求娶。
短短幾字,驚得淑離毀了一卷書簡。
“姬忽到底想做什麼?”淑離氣得拍案而起,濺了一身的墨點。
“他說娶便娶,不娶便不娶,誰給他的自信?!”
“鄭侯!”
淑離尋聲看去,竟是諸兒。
“鄭國今時不同往日,再加上他幾個兄弟這一役皆大展手腳,已威脅到他世子之位,他如今若想求穩便急須一個強大的聯姻對象。”
“嗬,他的傲骨呢?這般出爾反爾可不像他的作風。”莫非是祭足那老頭押著他來的?
“你很了解他?”諸兒危險的眯起雙眼。
淑離翻了記白眼,哪裏的醋壇子翻了,好大的味。
“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若是能拒了,我定當麵拒了他,也讓他嚐嚐被人拒婚的滋味。”
“是嗎?那現在便去。”諸兒嘴角上揚,露出一抹邪笑。
“現在?”
“君父允他與你一見,道是你之前為他傷透了心,如今嫁與不嫁由你決定。”
聞言,淑離怪笑一聲,得了一記白眼。
“我倒是小看了齊侯對薑離的疼愛。”
“疼愛?”諸兒冷笑。“他的疼愛是有條件的。”
淑離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選擇了沉默。
“阿夏。”她轉而喚起跪在門邊的阿夏。“陪我去換身衣服。”
“這般不是挺好。”他不喜她為別人而打扮。
淑離指了指身前的墨跡,“這可不行,既然是相看,我自然要打扮得美美的,我要讓他知道這世界上可沒後悔藥!”
她狡黠一笑,留下諸兒一人吹著窗外灌進的北風。
這天氣,竟有些寒意了……
……
月上樹梢頭,人約黃昏後,可惜相約之人卻沒有什麼衷腸可述。
世子忽再見到淑離時,已經快忘記他們初見時是什麼模樣。
但肯定不是此刻如彩鳳一般華貴。
此時的淑離一身大紅紋繡深衣錦服,領口一圈雪白兔絨為這抹大紅的華貴增加了幾分俏皮,身為“薑離”特有的雙丫髻上,白玉雕刻的雙角篦與那兔絨交相輝映的,將峨眉輕掃的臉蛋映得比桃花還要嬌豔幾分。
“看來你今天特意打扮過?”他雖不喜歡她此刻的隆重,可這又何嚐不是說明她在意這樁親事。
淑離不置可否,在他跟前緩步轉了一圈。
“好看嗎?”歪頭問道。
“好看,不過我更喜歡我們初見時,你的那身打扮。”
淑離低頭巧笑:“原來你喜歡的是小家碧玉般,沒有攻擊力的我?是不是因此你就會忘記我是齊侯的女公子孟薑?”
淑離再抬頭,眼中的犀利讓姬忽凍結了笑容。
“你既然討厭大國之女,覺得我們既傲慢嬌縱又咄咄逼人,當初毫不留情的拒了,今日為何要強迫自己前來?還是說世子忽也有為權利妥協的一天?”
淑離的聲音柔柔的如春風拂柳,卻字字犀利,生剮著世子忽那無比強大的自尊心。
若是以前世子忽定會拂袖而去,可今日他卻一再的告誡自己,自己是真心求娶,而不是為了祭足所說的目的。
姬忽歎了口氣,一步步向淑離靠近。
“若是為了權之前吾大可應了齊侯,此番前來隻是求娶那個一聲‘夫君’便將吾心偷走的女子,你是不是孟薑已不重要,吾隻當你是阿離。”
姬忽身材偉岸而高大,一步步便將淑離逼至樹下,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中。
已經退無可退,淑離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讓他再靠近。
“世子不覺得自己心儀的不過是個假象,並非真實的我?”
“吾以為那日所見,才是你的真性情?”就如這身打扮雖然美麗高貴,卻不適合她。
“或許對世子來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才是你心所屬,可你對我靈魂深處的真性情又了解多少?”她對上他的眼,討厭他那種似乎很了解她的樣子。
“那就要看阿離是否願意給吾機會。”他從未對女子這般和顏悅色,要的便是薑離明白他的誠意。
“機會?”她頓了一頓。“倒不是沒有。”
“不過……你可知我不似別的女子,我要的不過是覓一人白首,擇一城終老的生活,而誌在鄭侯的你可能做到?”
“……”
“你這是要吾在你與王位中做抉擇?”她果然不似一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