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痛徹(上)(1 / 3)

愛情不是永恒的東西,它薄弱得那麼不堪一擊。

乾宇宮小小的一間屋子裏,灰暗得透不進一絲光線,雕花櫸木窗上被厚實地釘上木板,咚咚咚的榔頭聲像是一陣陣地敲在我的心頭,疼得一寸寸裂開。我抱腿蜷縮在冰涼的角落,背心緊緊貼著牆壁似乎這樣才能夠給自己一份安穩,我仰望著天花板上隨著震動而剝離的粉末,甚至以為會無緣無故溺死在這片黑暗當中。

“叩見皇上,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外頭嘹亮的請安聲響起,我有些驚愕地抬起了頭,鐵門被重重地推開,漏進一束強烈的光線,頓時讓我的眼睛刺痛地流出淚來。

他隻身一人,關上門手中隻是拿著一根瑩瑩發光的蠟燭,暗黃的火苗襯著他身上璨金的龍袍整個人是那麼的熠熠生輝,優雅的眉角微微滑下一個弧度透著絲擔憂,他將蠟油滴在老舊的桌麵上便散出縷淡淡的青煙,然後用手將整支蠟燭就這麼按在上頭,像是牢不可破般地燃燒著。

“秋兒。”他蹲下身子帶著憐憫,那種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瀕死的貓,粗糲的指腹摩挲著我光潔的額頭,微翹的唇瓣此時看來更帶著種入侵的性質。

我冷冷地看了他眼,紫瞳中倒印著自己蒼白的臉,其實我已經不再害怕,隻是心口疼得像是凍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千陌羽垂下了手卻仍是蹲在我麵前,隻是淡淡地說了句。

心頭有些好笑,我知道自己臉色白得不像話,原本不大的眼睛因為不想在他麵前哭所以睜得滾圓,就好像冤死的女鬼一般,向他索命。

“秋兒,難道我做錯了麼?我隻是不想讓你走,你不可以離開我,一步都不行。”千陌羽嘴角浮起抹笑,帶著點無力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走,或許你還想救他,不過這不可能……即便你不愛我,也要留在我身邊……”

我垂下了眸,撥著手裏因為曾經掙紮得想逃而裂開的指甲,隱隱刺痛像是激勵著自己的神經,不要再對千陌羽,或者是不要再對這種男人抱有希望。

“你留住我的人,又有什麼意思?”一片指甲刺進了肉裏,瞬間感到一絲疼痛,我沒有表情隻是擦了擦衣角,抹掉了那絲血跡。

“秋兒,你當真不愛我?還是你從來都沒愛過我?”千陌羽緊緊地扣住我的雙肩,力道之大像是要將我的肩膀給捏碎似的。

我搖了搖頭,低低哂笑,原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我待他如何,他非但懷疑我甚至還不確定,那麼過去他又是拿何種心態來回應我的呢?!

“如果是你呢?你愛不愛我?”我收回了嘴角的笑意,抬起頭看著他。

紫瞳裏閃過道淒楚,嗓音帶著點暗淡卻異常堅定:“我愛過你,很愛。”

“那現在呢?”聽到他的回答心底又激起了漣漪,隻是他說得那麼不確切,讓我不得不追問下去。

千陌羽這次沒有很快回答,幽幽地看著我良久,然後輕聲道:“現在我不確定,因為我怕你心裏有的不是我。”

話落,我幾乎想要笑出聲來,原來愛情在他的心中竟是一種交易,他不願意做任何一次沒有把握的事情。

“你說得對,我心裏的確沒有你。”我點了點頭,撐著牆壁讓自己站起來,因為久坐腿部仍舊發麻,沒有半點感覺,但是我卻不想再麵對他,特別是那紫瞳裏給我無形的壓力和鈍痛。

“你說什麼?”千陌羽有些遲疑地問道,他也站起身以一種桀驁的身形高高地俯瞰著我。

我沒有回避紫瞳裏的危險隻是冷冷道:“我說,我心裏沒有你,請你收回你那了不起的愛!”

推開他忍著腿上的酸麻往一旁走去,千陌羽反手擒住我的脖頸,腰身直抵桌邊,然而他的手卻緊緊越來越加重力氣,我沒有半點反抗隻是認命地閉上了眼眸。手輕輕地撐在桌沿,蠟燭上慢慢滑落的蠟油滴到手背上,燙出陣陣灼燒的刺痛,我緊咬著唇生怕叫出聲來,窒息感慢慢地減輕,千陌羽徒然地將手鬆了下來。

我睜開眼看著他,嘴角泛起絲苦笑:“為什麼不殺我?”

“心疼……”紫瞳裏映著燭火的光彩竟有些流螢婉轉,他垂眸別過頭又自嘲般地笑:“我居然會因為心疼一個女子而下不了手。不過,也好,我也要讓你試試這個心疼的滋味。”

他衝我冷冷地笑著,然後拂袖離去,我怔在那裏,原來他還會認為我不懂得心疼的感覺,還是我終究是疼得太少。

黑暗其實也有好處,比如你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餓了你就可以吃,累了你就可以睡,但是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然忘記了還會有這種感覺,隻是一直睜著眼,一直呆坐在那裏,一直等到那扇唯一會透進光線的鐵門再一次被打開,這次進來的人不是千陌羽,而是千雨芝。

我不意外她來看我,意外的是她臉上那種喜憂參半的表情。

“秋姐姐,你瘦了好多,為什麼要和二哥賭氣?”千雨芝席地而坐絲毫沒有一點公主的矜貴,她拉起我的手用繡帕擦著上頭的血跡,但是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上頭的傷口。

“怎麼會弄成這樣?”千雨芝環顧了下四周看見了桌上燃得隻剩短短一截的蠟燭頭,驚愕道:“秋姐姐,你不會自己……”

“隻是不小心。”我不想讓千雨芝誤會而告訴千陌羽,我不稀罕那種憐憫。

“秋姐姐,你為何要這麼倔強,你明明喜歡二哥為什麼要讓他一直誤會下去?”她有些不安地咬住下唇,眼角滑過滴淚,又急切地說道:“你跟二哥說清楚,他就不會再難為你了,你為什麼不說?”

我抽回了手,然後看了眼上頭被自己挑破的幾個水泡,帶著絲惡心的發炎潰爛,奇怪的是居然一點也不疼,於是將袖子攏下縮到身後對千雨芝說道:“我不喜歡你二哥了,沒什麼必要再和他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