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番外(3)(1 / 3)

日子快得如同大漠裏揚起的風沙,一瞬間竟已是千裏。不過是一次受傷,卻如同骨肉剝離般的痛徹,他斜斜地倚在胡楊樹上,粗糙暗黃的樹皮蹭著早就變得寬闊的脊背,再也尋不到那種少年的單薄。

一千年生長,一千年死去,一千年的腐爛。他揚起濃淡適中的眉,清冽的眼一直看向遠方,那一日他就是站在這棵胡楊樹下送走了那個他想要守護一輩子的人,他以為他可以像身後的大樹般堅韌卻沒想到錐心之痛久久不散。

身旁的馬駒噴了一個響鼻,它略顯不耐地刨著地上的沙土,空氣中彌漫著大漠裏特有的土腥氣。他用手掏出口袋裏一塊不成形的麥芽糖遞到了它的嘴邊,適才停下了那種讓人聽得不安的刨土聲。

“我脫脫巴爾思一言九鼎,隻要你能馴服這四蹄踏雪,便將寶馬送給你,如今本王已兌現。但閣下的諾言呢?”

他捏著手心中略微的黏濕並未注意到身後已經來了一隊人馬。眼前的男子濃眉大眼,黝黑的肌膚有著草原漢子的粗獷,他的臉上帶著三分笑意,七分期待。

“商越多謝汗王慷慨,隻是在下並未答應汗王的條件。”清冽的眸子不帶半點畏懼地看著脫脫巴爾思那草原上的雄鷹。

“男兒誌在四方,又何苦自困於男女之情當中?”脫脫巴爾思黝黑的眸子如同波瀾壯闊的海麵,激起萬千道浪潮,隻是他尋的就是一個推波助瀾的能手。

商越低聲笑了笑,醇厚的聲音帶著點自嘲:“七年了,我又怎麼會忘不了她?”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躲在這裏卻不肯幫本王?”脫脫巴爾思從未刁難過人,但是如今卻不願見到商越的頹勢。

“北元這般遼闊難道還容不下我一個?”商越牽起了手中的馬韁,撫著踏雪的鼻梁,踏雪寶馬似乎通靈性般亦是傲然地甩了甩頭。

“你是怕我攻打旻曌?饒是如此,你一人也不能牽製住什麼!”脫脫巴爾思並不示弱地說道。

商越淺淡笑著然後漂亮地一個翻身上馬,勒緊馬韁搖頭道:“天下無人不知北元汗王是個血性男兒,想必在汗王有生之年都不會忘記千陌羽曾經的救命之恩,又如何會盤算旻曌呢?在下若是胡亂猜測,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話落,他揚起了手中的鞭子絕塵而走,脫脫巴爾思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衝那抹越來越淡的背影喊道:“別忘了給本王向小葉子問候——”

嘹亮渾厚的嗓音湮滅在疾厲的風聲當中,商越身下的馬如同離弦的箭奔馳而走,他走得是那樣的快,那樣的執著,絲毫沒有發現身後緊緊跟隨的那抹嫣紅身影……

半月之後·永安

風塵仆仆四字就足以形容如今的商越,除了那雙清冽的眼,其餘通通像是蒙上了層灰,即便是大漠裏風沙肆虐的日子,也沒有見過他這般樣貌。於是相比永安的繁華他更顯得格格不入。

低頭自嘲般的笑早就印刻在了他的嘴角,走進了客棧要了房間和熱水,洗去了一身的倦累。上好的錦衣華服,上好的酒菜茶水,一錠不大不小的銀子就已經讓小二不敢怠慢,剛才還邋遢不堪的男子,現在卻是如同清流般雋秀無比,在荒漠上的日子更是給他添了一份男兒的硬朗,就好比是入了口的烈酒,濃香而又爽利。

飲慣了大漠囊袋裏裝的烈酒,這幾壇十年醇的佳釀竟是沒有帶來半點醉意。停杯投箸,齒頰久久留香。他側頭看著窗外一輪明月,冰涼的月光沒有給他的到來帶來歡喜。躺到床上輾轉許久,終究還是套上件狐皮鬥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