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各自的心思
由於方敏初三值班，大年初二的上午尹凡全家就坐上了返程的火車，和兩個姨姨也隻是一大早匆匆見了個麵。
坐在火車上，方敏看看對麵坐著的林睿，不住地回想早上大姐對自己說過的話。
“養別人的孩子不是件容易事兒，當初就不該答應。”
是啊，天底下哪個後媽好當啊？何況還不是後媽。
“如今已經這樣了，就好好對待人家，老了也多個依靠。”
這孩子以後能成為依靠嗎？自己倒不圖什麼，要是和女兒能互相幫襯著倒也是好的。
“這孩子看著心思挺重的，你還得多留個心眼兒”。
心思重？現在這孩子看著倒還算懂事，可是誰又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他爸的腿畢竟是救老向的時候砸瘸的啊！心裏會有疙瘩吧？會為他爸不值嗎？
想到這裏，方敏的心不由地顫了一下，會嗎？
方敏下意識地再一次看向林睿。
看著男孩兒的表情，方敏的腦海中突然閃過李玉芬的麵容：初次見麵時那春風拂麵般的笑臉；嫁為人婦時那害羞喜悅的眉眼；大慶出事時那驚詫害怕的樣子；還有離開廠子時那沉靜如水卻帶著一絲冷漠的表情……
對，就是那種表情，眼前的這個男孩兒所擁有的就是和他母親一樣的表情，沉靜如水，卻總是帶著那麼一絲似有若無的冷漠。
這種表情不應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該有的，他到底經曆過什麼？
方敏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
“方敏”，看著妻子出神的表情和輕皺的眉頭，尹向東輕喚道：“想什麼呢？”
“沒什麼。”
方敏並不想告訴丈夫自己的想法，一來當著林睿不便多說；二來她不希望丈夫因此又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裏；三來他知道丈夫對林睿的心思，她不願丈夫把她看成一個心思重、心眼兒小的女人。
至於林睿，方敏覺得她有必要更多地去關注一下了。
……
六個小時的車程，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下車時尹凡使勁地伸了伸胳膊。
尹凡覺得全家這一路上實在太安靜了。老媽從一上車就自己在那裏不知思索著什麼，老爸則是一路的閉目養神，而撲克臉也是始終望著窗外，留下自己孤零零的除了睡覺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好。
“凡凡，你走慢點，別撞著！”
“我先出站去招呼出租車”，憋了一路的尹凡下車後分外活躍，一路連走帶跑地朝出站口跑去。
“這孩子！”尹向東一邊說著女兒，一邊從妻子手裏將重物換了過來，抬眼看向妻子，方敏依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方敏，是不是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今天我做飯”，然後又轉頭看向林睿，“林睿還沒嚐過叔叔的手藝呢吧？今天給你露一手，想當年你爸最愛吃我做的紅燒肉。”
聽到對麵男人提到自己的父親，林睿心裏緊了一下，看向尹向東。
這個男人在提起自己父親時臉上流露出的那種神情，林睿看得出來是真摯的，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親切感，在父親麵對親人、麵對好友時他也常常看到。
於是他想：也許他們以前真的很要好吧？也許他對自己的好不單是因為父母是他恩人的關係吧？可是日記中記下的又是怎麼回事？父親為什麼要隱瞞？母親為什麼要怨他？林睿猜不透。
也正因為猜不透，林睿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對待尹向東？他隻希望他們彼此之間不要擁有太多的回憶，太多的情感，這樣在事情明了時，他才不會被牽絆、被左右吧？
尹向東的話語同樣觸到了方敏的內心。她思索著：丈夫是真的把林睿這孩子當成自家人了，可是隔著林大慶的一條腿，他們真的能相處成一家人嗎？
方敏不由得覺得一陣頭疼。
……
從大年初三開始，方敏就天天在單位值班，一來是急診事情多，二來是借此好好思考下以後到底該和那孩子怎樣相處？方敏發現，隻要她看到林睿的眼睛，就會晃過李玉芬的神情，在那種神情下，她還沒有能力安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