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郭一臣從病房出來的時候白駿卿正在走廊盡頭的醫師休息室門口打電話,表情挺嚴肅。郭一臣拉著我,從走廊另一邊下去了。
“你魔怔了?”郭一臣邊走邊問我。
“你是怪我把保護傘給你扔了?”我看看他。
“誰他媽跟你說這個。”郭一臣悶悶地說,“這年頭找個真對你好的人,不容易。”
“他那不是對我好,是在毀他自己。”
“那你還站在我這邊。”
“張源不也站在你這邊麼?”
“張源那是……”郭一臣詞窮了,半天憋出一句,“張源那屬性跟你不一樣。”
我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跟他一起下到停車場取車。我摸出遙控器,開鎖,拉門進車,一路沉默,郭一臣訕訕地跟著坐上來,終於忍不住說我:“你現在上去還來得及。”
我看他:“我是想好了才那麼跟他說的。”
郭一臣急了:“非子,你什麼意思?你存心讓我欠你是不是?我欠張源,我認了,現在連你也搭進來,你讓我下半輩子怎麼做人?”
“你要是真想好好做人就趕緊漂白。”我無聲地發動了車,抱著手等預熱,“邱羽山說的對,我手上有產業,在鳧州這邊替你遮掩著要方便些。我剛繼承的時候還小,等到現在才有動作也沒人懷疑。你要是點頭,我明兒一早就去注冊幾個皮包公司,或者去找謝錦和,地下錢莊我認識人,順當了也就一兩年的事兒。”
郭一臣低著眉不說話。
“你的茶葉生意在雲南那邊,最好也慢慢轉過來。雲南是你老巢,人多嘴雜的,太容易暴露,再說你爸媽都在鳧州呢。”我望著他,“現在邱羽山正在風口浪尖上,你這時候再不抽身就晚了。大家都是兄弟,誰忍心看你這麼混下去?這事兒要是成,我跟白椴或許還能好;要是不成……”
“我知道你不想讓他難做。”郭一臣瞟了眼窗外,“可你這事兒弄得有點衝動。”
“我對他和張源對你,其實是一樣的。”我抿了抿唇,踩油門鬆離合器,開著車出了停車場。
下午張源打電話過來,叫我晚上到他們家包餃子,他媽叫的人,說好久不見我們幾個小兔崽子了怪掛念的。
我說怎麼你相親回來了?相得如何?
張源罵我說你這狗嘴裏能不能說點兒別的,知道我正為這事兒頭疼呢。
我說張源我給你說個事。
什麼事?
今兒我跟白椴掰了。
張源愣了愣,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把他弄進來。
然後郭一臣跟我說,這年頭找個真對你好的人不容易。
嗯。
我說張源你嗯什麼嗯,別他媽跟我裝糊塗,你還以為我不知道呢?
我知道。張源歎一口氣,這事兒能不能以後說?
我就是給你提個醒,郭一臣好歹也是我發小,他是什麼性子我清楚,你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撤火。
這事兒我知道。
對了,漂白的事他鬆口了,你那邊有什麼能準備的也趕緊上手。
張源想了想,說你現在的家底子夠?
我說實打實的還剩五千萬呢,這幾年地價漲,泡沫的空間還沒重新評估,再做個賬什麼的,手續周全了應該沒問題。
你也小心點兒。
誒。
張源在電話裏一笑,說非子,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跟你做哥們兒。
我臉一熱,說屁話,你有空編排這些花哨的怎麼不說給郭一臣聽呢。
大年三十,我趕在國民假日前的最後一天跟郭一臣一起去工商局注冊了十幾個小公司,又去了地下錢莊。錢莊老板楊善堂就是謝錦和的朋友,見了我眼珠子都快嚇掉了,說小夏我真看不出來你也搞這個名堂,還這麼多。我說不是我是這位,說完把郭一臣給扯出來,楊善堂一愣,聲調都拔高了好幾個八度,要是有尾巴肯定早搖上了:哎哎哎這不是郭老板麼,上次咱們在海淩閣跟邱老板一塊兒吃飯的時候見過您還記得不?
郭一臣哼了一聲,一提到邱羽山就氣不打一處來。
楊善堂倒底是生意人,也不生氣,笑眯眯地說,郭老板這數目有點兒多,時間可能慢點兒,開銷也大。
我說知道,少不了你的;我們這邊公司賬戶都注冊好了,再加上我跟他以前的合法賬戶一共有二三十個,你把錢從外麵滾一圈之後分批打回來,手續齊備著點兒。
楊善堂說這我知道,我就靠這玩意兒吃飯呢,您放心。
郭一臣問要多久?
楊善堂想了想,說這要看您,要是您不怕擔風險,流到海外再往股市上滾一滾,大半年就可以了;要是打算留做正經生意的,可能還得一年以上,弄不好得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