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第二天上午到了大理站,我在車上睡得很淺,還扭到了脖子。白椴下車的時候一雙眼睛赤紅赤紅的,看來也沒比我好到哪兒去。我們倆隨著人流走到了火車站門口,周圍四處都是拉客的出租車,身邊人頭攢動,密密麻麻一片陌生的海洋。
“小心點兒,車站小偷多。”他啞著嗓子提醒我。
“誒。”我應著,看著不熟悉的城市,突然覺得一切都像一場夢。
我跟他在火車上都沒吃早飯,沒洗臉沒刷牙,胡子拉碴地一副猥瑣樣。這時候我們都沒心思取笑對方,到公共廁所裏用洗手台的水往臉上胡亂拍了兩下,胡子沒法刮,隻能任它長著。
我跟他到火車站旁邊一個小攤子上一人叫了碗米線下肚,白椴趁我給錢的功夫到隔壁小超市買了把一次性塑料小剃刀出來,眉開眼笑的。我們倆又找了間公廁鑽進去就著自來水把胡子給刮了,塑料刀質量不好刮得白椴哇哇直叫,後來他要給我刮,我抬著下巴挺期待地湊過去,結果被白椴呱啦一下就弄了道血口子。我一個勁兒地倒抽氣,白椴手忙腳亂地給我拍冷水說誒誒誒對不住對不住,不會留疤吧?我按著傷口說不知道,白椴說誒,你別生氣啊,要不你也給我下巴上來一道?
我說算了,你把那塑料刀收好,今後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咱們還得靠它。
收拾幹淨了出來,望著大街上車水馬龍的,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張源的駐地在臨滄猛堆,平時跟郭一臣閑聊的時候也經常聽他說耿馬佤寨什麼的,從地圖上看這兩個地方相距不過幾十百把公裏,有怒江支流穿過,緊鄰緬甸邊境,四周高山深穀密林地包圍著,確實是個比較理想的運毒通道。
“去耿馬鎮?”白椴看著地圖問我,用手指比了下,“離這兒怎麼也得有四五百公裏吧?”
我跟他麵麵相覷,我想了會兒又用路邊公用電話打了郭一臣的手機,依然關機。白椴想了一會兒問:“他那個茶行你知不知道在哪兒?”
我一拍腦袋:“日,我太笨了,早知道我們就該在昆明下車,上市區一打聽洱泰茶行就知道了。”
“他不在昆明,你去了也白去,他手下的人不一定認得你,不可能隨隨便便帶你去交易前線。”他想了下,“郭一臣那茶行在其他地方有沒有分支機構?他出來跑貨總該有個落腳點什麼的。”
我一愣:“我還真不知道。”平時我跟郭一臣沒事又不交流這些。
我們訕訕地在大理的大街上走了一會兒,突然看到街對麵一家網吧,我一個激靈拉住白椴:“知道了,咱上網查去。”
白椴一聽覺得有道理,二話沒說就跟著我進了網吧。好在我們倆一看就是成年人,網管沒找我們要身份證;我們兩找了個單間,往百度上搜洱泰茶行的名字。百度上出來十幾頁,基本上都是廣告,我想看看郭一臣有沒有做公司主頁,發現沒有;我在心裏罵他懶,一邊一條一條地點開看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這兒有公司聯係方式。”白椴指了指其中一條,念了出來,“法人代表郭一臣。”
我看著郭一臣的名字就這麼明目張膽地出現在百度上,突然覺得很有喜感。我點開那網頁看,郭一臣名字後麵還跟著一串手機號。
“這不是他的手機號。”我看了一眼說,“他跟我們聯係不是用這個號。”
“那肯定,用這種網上一搜就能搜出來的號不是找死麼。”他又看了看,“你把這個公司聯係方式記一下,區號是昆明的,座機應該是真的茶行聯係方式。”
我把洱泰茶行的電話號碼抄在火車票背麵,又跟白椴在網上看了看,沒什麼有用的信息。這時候上網時間已經接近一小時,我跟他能摳一點兒是一點兒,急急忙忙下機結了帳就從網吧出來了。
我們找了個電話亭往洱泰茶行打電話,接聽的是個小姐,估計是前台秘書什麼的,問我幹什麼,我張口就說請找郭一臣,那小姐客客氣氣地說我們老板不在,有什麼事您可以找我們經理,然後報了一串分機問我要不要轉接。我懵了一下,回憶了半天想起郭一臣的貼身保鏢裏麵有個叫三貓兒的,我壯著膽子問了一句你們茶行有沒有一個叫三貓兒的人?那小姐挺有禮貌地說對不起我們公司沒有這個人。
白椴瞪我:“哪兒有你這樣問的?你聽好了。”
我說怎麼?他拉著我又走了幾條街,換了個公用電話又打,嘶啞著嗓子跟那小姐講著半生不熟的方言:小妹兒,你們是洱泰茶行不?
小姐在那邊客氣地說是。
白椴說你們老板兒收茶葉不,我們這兒有一批陳年普洱想賣出克。
小姐問請問你們是哪一年的普洱?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