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竹掩映的湖心梅花亭中,一位青衫女子手握書卷微倚欄杆輕念道:“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於斷壁頹垣。”不覺觸動情腸,雙目中含淚隻癡癡念著這幾句。
蘇振遠遠看見樓閣裏的清歌般輕靈的女兒不覺心下歡喜自顧自道:“晴柔雖不及曼儀明豔,卻自帶另一段風流,也算是拔尖的美人。即使十萬精兵也是換得的,沈鎮遠啊,沈鎮遠你倒是豔福不淺。”
蘇晴柔聽見有腳步響動,忙轉身微微扶一扶快要散開的墮馬髻,拭去眼中的淚珠。見來人是父親便福一福道:“父親。”蘇振見女兒清清減減的樣貌道:“好好的,又讀那些子書幹什麼,白白在這裏吹冷風。”
蘇晴柔道:“隻是閑來無事,消遣罷了。”
蘇振道:“有空該多和別人家的小姐走動走動才好,你瞧瞧你總是獨著,恐怕招人閑話倒叫別人以為為父好大的架子。”
蘇晴柔臉色通紅道:“父親是知道晴兒的,晴兒素來不喜人多,並非有意叫爹爹難做。”
蘇振歎口氣道:“為父平生隻恨沒有一個兒子與我奔走。可惜你們姊妹二人恐怕終究是指望不上的。”
蘇晴柔絞著帕子低頭不語。
蘇振道:“陸家小姐與內閣學士家的公子不日就要成婚了,真是可惜,若歸公子中秋賞花那日遇見的是你,恐怕今日輪不到他陸原隰如此得意。不過,當下爹爹也為你看了門好親事。”
蘇晴柔身子微微顫抖忍著淚道:“歸家公子不學無術,隻一味沉湎聲色,若晴柔果真委身與他倒不如一死便了。”
蘇振惱道:“婦人之見,婦人之見。”
蘇晴柔垂首無言。八月間已見寂寥秋色,秋風微颺刮到芙蓉麵上像是深深嵌進膚骨裏的鈍刀淩遲。斜插在發髻上的三翅鶯羽青玉步搖呤叮作響,風中蒼白的美人麵哀絕惋豔。
蘇振抬步欲走又回頭道:“做威遠將軍的側室不算委屈你,早些準備罷。”言罷,轉身離開。
蘇晴柔定定聽完父親的話語,雙腿一軟便要跌倒,是丫鬟青兒伸手扶住才不致摔倒。蘇晴柔道:“青兒,咱們回吧,我身上不舒服。”
青兒不語,扶蘇晴柔回了廂房。落梅第這邊忙得不亦樂乎,沈鎮遠新得女兒轉眼就要到洗三之日了,由於秦南箏還在月子裏不便勞作,全憑沈夫人並沈月笙操持瑣碎。
洗三是誕生禮中極重要的儀式。嬰兒出生第三日,會集親友為嬰孩祝吉,舉行沐浴儀式,是為洗三。亦叫做“三朝洗兒”。取洗滌汙穢,消災免難,祈祥求福之意。無論帝王、庶民生了小孩都有“洗三”之風俗。在民間,洗三被視為大吉之禮。沈家世為書香門第又兼彼時沈鎮遠官拜將軍自然重視這新孩的洗三之禮。
沈湑並沈鎮遠相伴早朝一路多受同僚恭賀,少不得一一還禮。蘇振等在去往太極殿必經之道,見沈湑父子二人將至遠遠作揖道:“恭喜沈府再添人丁。”
沈湑並沈鎮遠還禮道:“蘇大人有心了。”
蘇振道:“老夫有意洗三之日拜訪,還請沈大人不嫌叨擾。”
沈湑道:“哪裏,哪裏,蘇大人駕臨,寒舍蓬蓽生輝。”
蘇振意味深長對沈鎮遠笑道:“老夫可真是糊塗了,說了這半日竟還未恭賀沈將軍拔擢之喜。”
沈鎮遠淡淡道:“蘇大人見笑了。”
南宮擎宇緊縮眉頭聽郡江總督稟報郡江三省發大水流民做亂之事道:“朝廷年年出銀子治水,年年治不住水。這治水的官員該死。”
蘇振道:“陛下息怒,郡江本就難治,何況今年六月的雨水比往年多了許多,一時難以疏導也是有的。當務之急該想法子治一治作亂的流民。”
南宮擎宇道:“流民也是朕的子民,若不是活不下去,誰願做亂臣賊子,一味鎮壓不是明君所為,當下首要安撫民心。”
戶部尚書範遺風道:“陛下,安置流民乃是當務之急,隻是年前郡江呈奏治水一事早已撥白銀八十萬兩。如今各地稅賦還未上交,恐怕一時難以拿出銀子,”
工部尚書趙城冷言道:“治水的銀子花在治水上,難不成竟要把花出去的銀子要回來?銀子築了牆成了堤壩可是萬萬要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