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輕輕摩挲著碑文，柳妺兒腦海中浮現出了一些零碎的畫麵。
風和日麗的午後，陽光隔過樹葉灑在地上，斑駁的樹影裏透著點點閃亮的光斑。
男子扶著女子在院中小踱，女子側頭望著男子，臉上露出幸福又羞怯的笑容。
見到柳妺兒讀出文字後便呆住了，陸務觀上前推了推她的肩膀，“妺兒？”
柳妺兒轉頭，眼神散落，毫無焦點。陸務觀心中一驚，聲音大了點，又喊道：“妺兒？”
柳妺兒回過神，抬手敲了敲額頭，笑道：“許是兩天未進食，餓得有些頭暈了。”
“我包袱裏有些幹糧，隻是落在破廟了。”趙錚轉身走向屋裏，極是樂觀地道：“不如我們進屋找找有沒有陳年美酒什麼的，不至於空腹啊。”
“走吧，進屋看看。”陸務觀扶著柳妺兒跟過去。
院內總共有三間房子，其中一間是廚房，另外兩間皆可居住。屋內家具倒是一應俱全，隻是落滿了灰塵，還需打掃一番。
忙碌了許久，終於將房子清掃幹淨。經曆過曲折的這一天後，三人都乏了。柳妺兒自己一個屋，陸務觀和趙錚一個屋皆睡下了。
半夜趙錚餓得厲害，餓醒了後便再也睡不著。瞧著空中月色正好，趙錚放輕了動作，披上了外袍，緩緩踱到院子裏。
院牆外麵有一棵長得茂盛的樹木，枝葉在牆上漫過來，月光透過樹葉，在地上落滿斑駁的影子。
月光有利於掩月心法的發揮，在月光下練劍事半功倍。趙錚閑來無事，拔出掩月劍，緩緩舞動。
樹葉被外露的劍氣掃到，紛紛落下來，趙錚選中一片在空中正向下落的葉子，將劍刺過去。
看似隨意劃動幾下便收劍，葉片隨著劍鋒落到眾多樹葉中間，但這片葉子上卻多出了一個小小的“月”字。
趙錚看著自己的傑作，嘴角微微勾起，笑了。
他仰頭望著明月，眼神飄向遠方，不知在思念誰。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趙錚回頭，劍眉一挑，看著走過來的柳妺兒。
“張公子也睡不著麼？”
柳妺兒走到趙錚身邊，側頭看他，月光打在柳妺兒明媚的眼眸中，姝容多了幾分恬靜。
“睡著了，又醒了。”趙錚將披在身上的外袍係好，本就是孤男寡女，若是衣衫不整，傳出去總歸不好。
“柳姑娘怎麼不睡呢？”趙錚想了想，問道。
柳妺兒淺淺一笑，眸子裏閃著光彩，“也是睡著了，又醒了。”頓了頓，又道，“做了個夢。”
趙錚陪著柳妺兒在院中散步，對她的夢頗為好奇，便問道：“不知是什麼夢，竟讓柳姑娘無法入睡。”
“我夢到了這座院子，”伸手指指牆邊的墳墓，柳妺兒淡淡道，“那時還沒有這東西。”
在夢裏，她看到一對不同房而居的夫妻。
男子一身布衣，渾身帶著書生的儒雅之氣。
女子一身火紅，小腹微隆，顯然已有了身孕。
他們過的很幸福，早上男子給女子讀書，中午男子講故事哄女子午休，下午男子攙扶著女子在院中散步。
“後來呢？”趙錚忍不住問道。
他從小愛聽書，什麼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是最喜歡的了。雖然他並不懂世人所說的愛情，但故事卻是記得真真切切。
“後來……”柳妺兒突然頓住腳步，聲音沙啞。
後來男子死了。
後來女子瘋了。
她親手掐死了自己剛出生的女兒，將小小的屍體丟到山崖下。
講完，柳妺兒眼中已噙了淚花。她低聲輕啜，哽咽著道：“不知為什麼，醒來後心裏竟十分悲戚，仿佛我便是那女子般。”
趙錚從來都不會哄女孩，三年前唐婉在他麵前哭時，他也是雙手無措。
見柳妺兒淚水不斷，趙錚隻得上前幫她擦淚，安慰道：“夢而已，當不得真，許是你近幾日太累了，才胡思亂想。”
柳妺兒順勢抱住趙錚，下巴抵住趙錚的肩膀，身體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