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有心事?”一個青年走入歐陽修書房,行過禮後問道。
歐陽修放下筆,道:“坐吧。”
歐陽發依言坐下,問道:“父親有什麼吩咐?”
歐陽修略加沉吟,問道:“我記得你和趙卿言有所來往是嗎?”
歐陽發微微一怔道:“他是父親同僚,京中如兒子這般年紀的公子相互都有來往,也算數麵之交吧。隻是他生性沉靜,詩詞會或是賞花郊遊他都不會參加,也未聽聞與哪位達官子弟關係相近。”如他這般貴族子弟,家中長輩又未多加約束,相約遊玩都是常有之事。
歐陽修問道:“你當真未見他與誰關係親近?”
歐陽發道:“這件事父親應該比我清楚吧?齊王本就不與朝中官員多交,除卻兄弟家事,齊王府一向不幹涉朝政。小王爺自幼便被養在皇宮裏,更沒見與我們玩耍。他十二歲拜師去他師父那裏待了好幾年,回來的時間也不是在府裏悶著便是待在皇宮和樞密院,再不就是自己出去遊玩。若說京城裏,除了太子殿下和信王世子,就隻有呂侯與他交好。”
歐陽修皺起眉:“你覺得他是真的生性如此嗎?”
歐陽發道:“大概吧,可能看起來他挺溫和健談的,但我覺得最猜不透、不好接近的就是他。”
歐陽修聞言目光猛的一凝,卻沒有再問,隻是垂下目光,看著桌上的硯台。
歐陽發見父親沒有開口,主動問道:“父親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歐陽修搖頭道:“不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隨意問問就是了。”
歐陽發暗忖今日“那人”的叮囑,又道:“若是父親不介意,不妨與兒子說說。就算無法為父親分憂,也許也能為父親分擔些煩惱。”
歐陽修捏著眉心,欲言又止,片刻之後才慢慢開口:“我覺得……今日他將我們請到酒樓用膳,可能還有別的目的。或者說,他在試探,或者暗示著我們什麼,但我並聽不出他想表示什麼。”
“試探?”歐陽發明顯的一怔,“父親有什麼值得他試探的?”
歐陽修低聲道:“就是因為我猜不透,所以才會煩啊。”
歐陽發沉吟道:“若說要試探,無非是因為發生了什麼衝突,或者利益糾紛。”
歐陽修皺眉:“利益糾紛?”衝突自然不必考慮,那需要仔細思索的,顯然隻有後者。
歐陽發沉思片刻,微微定了下神,按照囑咐道:“對。兒子有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講。”
歐陽修頷首:“先說來聽聽。”
歐陽發遲疑道:“我聽聞與十年前的一場血案相同死法的人又出現了。若說那場血案……我尚有幾分印象,那件事與小王爺的關係應是相當密切的吧?”
歐陽修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歐陽發道:“小王爺應該是鮮少與朝廷大臣接觸的,父親也說過,即使同在樞密院,他與您的交談也是出於公事的交流,而幾乎沒有私下的接觸。那他突然主動接近您們,就隻能說是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歐陽修皺眉:“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西湖血案令他舉動反常肯定是有的,但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借兵。”歐陽發又解釋道,“他可能想要隱瞞什麼,用樞密院的兵力去做些什麼。先斬後奏的事,小王爺可沒少做。”
歐陽修消化了一下他的話,反問:“你是說,他想瞞著陛下,甚至是齊王煥王?”
歐陽發道:“煥王爺未必,但陛下和齊王爺可能在他想要瞞的範圍內。至少沒有煥王爺暗中相助,他也應該不會有從樞密院借兵的把握。”
歐陽修頷首道:“有理。”
歐陽發道:“父親近幾日不妨稍作試探,如果有這個可能,也好早作打算。”
歐陽修沉思許久,毅然道:“刑部尚書剛剛告老還鄉,職位暫時空閑。我這幾日便找機會,看有沒有可能調過去。不等了。”
歐陽發見父親反應如此巨大,不禁一怔,想要阻止,卻找不出合適的理由,隻好作罷,心中莫名的不安。
他能感覺到,父親做出這樣的決定絕不是因為單純擔心牽扯進這次的事,肯定還有更令他懼怕的原因。而那個原因,自己是不可能從父親口中得知的。加上“那位”今日突然間的叮囑,歐陽發心中不安的感覺愈發劇烈了。
總感覺,有什麼事要開始了。
汴梁城外百裏之距,風雲軒分軒。
青衣公子側坐在窗邊的矮榻上,眯目看著手中的信箋,左手食指摁著嘴唇,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影子垂手站在一邊,問道:“主子認為如何?”
“嗯?”青衣公子抬起眼去看他,“你是問哪個?傀儡宮?青衣盜?還是那個莫止咳?”
影子道:“全部。”
青衣公子將信箋丟到影子懷裏:“下次偷什麼你決定就行,讓風瓊尋一個小一點的買賣,還要花點時間去幹別的呢。莫止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