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詭。”淺痕追上他,看著站在山崖邊的宮詭,微微氣喘。
“你不該追出來的,隻是一次試探而已。”宮詭轉身,神情冷漠,山風將他有些散亂的碎發吹起來,令他的神情更加疏離。
淺痕微怔:“試探?試探誰?”
“試探……”宮詭目光微動,繼而嗤笑,“誰知道?”
淺痕問道:“是公子讓你這麼做的?”
宮詭過了一會兒,點點頭:“公子想要看看雲愷的反應,但我想,他也許還想看看你的反應。”
淺痕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問道:“公子一定要將咱倆分開,是怕我拖你後腿吧?”
宮詭不解:“什麼?”
淺痕微微一笑:“你沒發現?我已經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宮詭一時無言,片刻之後才道:“沒有人可以否認你的優秀。”
淺痕聳聳肩:“我依然是殺手中的佼佼者,但已經不配成為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了。或者說,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了。”
宮詭沒有回答。不是不知如何回答,隻是覺得虛偽的遮掩沒有任何意義。沒有用的東西就要換掉,這是每個殺手奉行的第一宗旨。
淺痕並不意外他的沉默,頓了片刻就繼續自己的話:“待冥穀和鴆酒新舵平靜下來,我想回去鴆酒堂,血腥廝殺的日子應該更適合我一些。我喜歡殺戮和死亡逼近的感覺,隻有這樣,我才能進步。”
宮詭沒有多言,簡短地問道:“什麼時候回來?”
淺痕笑:“追上你需要很久嗎?”
宮詭也笑了起來:“那就早去早回。”
淺痕頷首:“我會的。”
——
冬風拍在窗子上,將窗紙吹得嘩嘩響,卻瀉不進來任何的涼意。
燭光映著桌子上的弓,褐色的弓不反射任何的光芒。江無顏手指按在弓弦上,目光陰晴不定。
木門忽然響了幾聲,然後突然打開:“子時多了,怎麼還沒睡?”
江無顏看著突然搖曳的燭焰,眸子微微一斂:“不請自來,破門而入,你家公子教出來的下人也真是好修養。”
影子悶笑了兩聲,邁入房間,隨手關上門,踱步到江無顏麵前拂擺坐下:“巧了,我還真不是公子的下人。”
江無顏抬眼看他,眸子沉沉的看不出任何東西。
對麵的人一襲黑衣,銀色的麵具,瞳孔深處透著幾分赤紅,白得驚人的肌膚,發青的唇。輕輕掀起的薄唇,像極了青衣公子,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絕不為過。
知道他已經認出了自己,血淚索性摘了麵具,隨手放在一邊,目光落在麵前的長弓上,唇角的弧度揚得更高:“算起來也有十年未見了吧?”
江無顏道:“還有三個月便是十一年。”
血淚伸手將弓拿起來,在手中轉了一圈,才向江無顏笑笑:“介意讓我看看嗎?”
江無顏做了個請便的手勢,然後看著褐色的弓在血淚蒼白纖細的手指間靈活的轉動,忽然發問:“既然你是影子,那青衣公子是誰?”
“誰說我是影子?”血淚斜目看他,妖異的眸子在昏黃的光線下更加深邃,似輕笑似睥睨,“我在大內待了整整十年,幾乎可以說是寸步未出,哪有時間去為公子跑腿?”
江無顏喃喃重複了一遍:“十年。”不由輕歎:“你對自己太狠了。”
血淚將弓橫過來,輕輕放回到原來的位置,前傾著上身,胳膊壓在桌子上,撐著臉直直看他:“你有弟弟嗎?”
江無顏微微顰眉,繼而舒展開來:“你知道,我是獨子。”
血淚另一隻手抬起來,伸出食指去觸碰燭火,沿著燭火的邊緣描繪:“那你知道當兄長的總是不忍心讓弟弟受苦嗎?”
江無顏頷首:“人之常情。”
血淚微微一笑:“那你更清楚殺父之仇的恨吧?”
江無顏再次點頭,卻沒有回答。因為這種感覺,已經不足以用言語來表達。
血淚彎曲手指,將火苗虛攏在掌中,看著蒼白的手掌被火光映出幾分血色,有些入迷的笑了起來:“我若不對自己狠一些,這種恨,又該讓誰來承擔?”
江無顏答非所問:“我一向很討厭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