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得你我不信嗎？”
輕飄飄的聲音吐出的一瞬，眾人眼中都閃過了那麼一絲無法表達的情愫，無法形容，無法看破，但彼此卻都無比了解那難以掩飾的流露，是因為什麼。
“背叛和信任，隻能擇一而選。能相信雲墨的人，終究隻是少數。眾人齊心，方有一絲生機，沒有人敢打破這默認的平衡。”
聲音清清涼涼，沒有倨傲，沒有柔情，壓在最深處的慵懶也被聲音中的鄭重消減。不需看，也知出聲的人是誰。
在場者，無一不是聰明人。或者說，他們的心思，早已深得隻有同類人才能看清。正因為他們成為多數人眼中的異類，所以他們對彼此的想法愈發敏銳。這些話，不必說透，唐笑愚也該懂。
讀懂他們更深的意思，唐笑愚搖頭：“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但我不會加入你們的行列。同樣，你們的一舉一動與被隱藏的真相，我不會向趙卿言透露。我唯一能做、會做的，就是置身事外。”
“為什麼？”三個人的聲音重疊，在冬日分外寂靜的密林中，有些失真。
出聲的，隻有傀儡宮的人，隻有他們才了解唐笑愚，才有資格發出這樣的疑問。
唐笑愚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掃過一邊，緩緩出聲，聲音有些喑啞：“唐笑愚本就是無家可歸之人，哪裏有故人，哪裏便是棲身之所。我留在傀儡宮二十三年，守了故人不再的傀儡宮十三年。知遇之恩，也還了。”
血淚皺眉，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你想幹什麼？”
唐笑愚笑笑：“沒什麼，落葉歸根，我也該回到我該去的地方為我自己沒還完的債贖罪了。原來的傀儡宮空空如也，全靠我與雲愷操持。如今，你們也回來了，我身為一個無關外人，還有什麼理由留下呢？”
雲愷問道：“你要回唐門？”
“是啊。”唐笑愚笑，“我這一生當真記在心裏的人，大抵也就兩個。我答應懷瑾守住傀儡宮十年安寧，答應他保住傀儡宮的一線血脈，如今我也做到了。但我答應唐無的，還沒有完成。”
陸初寒突然笑了起來：“說到底，咱們就隻是為了死人而活著的。不知你我身後，可有人如此記掛？”
唐笑愚微怔，少有地沒有嗆他，略帶無奈地笑了起來：“不會。”
雲愷也是一般笑容：“不會有更多人知道了。”
血淚喃喃：“該死的都死幹淨了。”
忘經年與雁不歸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奈，也看到了幾絲欣慰。
終於，結束了。
江無顏臉上感到了一點冰涼，微微一怔，抬手摸去，卻見天空揚起片片白雪。
下雪了……
———
碧綠的茶水水霧縈紆，溫度卻飛快地散失著，漸漸沒了水汽，隻剩一盞溫茶。鼻尖不知落上了什麼，涼絲絲的，有些奇怪的感覺。
蜷在厚重暖裘中的趙卿言抬手摸了摸冰涼的鼻尖，仰起頭來，眸色的眸子中多了一絲光亮。
點點的白色飄飄揚揚地落下，在有些刺目的日光下顯得不真實。
“下雪了，少爺要添件衣裳嗎？”冉浩煵無聲出現在他身後，將他手中一口未喝的茶水換了溫熱的一杯，站在少爺身側，低聲詢問。
趙卿言過了片刻，轉過頭看著他，笑意未散的眸子少了幾分冷清：“什麼時候了？”
“應該剛過申時三刻……”冉浩煵下意識回答著已經熟悉了的問題，又恍然反應過來，他的少爺可能不是在問時辰，“已經歲末了，再有不到半月，就要準備元日了吧。”
趙卿言看著他，忽然笑了笑：“你喜歡熱鬧嗎？”
冉浩煵微怔：“也不是，隻是覺得有些期待。”
趙卿言捧著茶碗，輕輕吹開浮在上麵的茶葉，喝了幾口：“今年，怕是最令人不喜的一場熱鬧。”
冉浩煵聽懂了他的意思，卻無言以對。
習慣了冉浩煵的沉默，趙卿言也沒有多說的意思，將茶碗放在一邊，攏了攏袖子：“外麵還好嗎？”
冉浩煵道：“世子與煥王爺來過幾次。”
趙卿言垂眸：“九叔和皇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