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顏抬頭看他，自言自語般重複了一遍：“知情的人已經死了，他為什麼要對傀儡宮下手？”
冉星塵問道：“先動手的不是傀儡宮嗎？”
江無顏微微一笑，反問他：“這種蠢事，你認為傀儡宮會做？”
冉星塵搖頭：“我是不信的，但從得到的各種消息來看，‘明宮宮主羅長修冒失魯莽，急於震懾江湖’，是唯一可以勉強信服的說法。”
江無顏饒有興致的一笑：“何以見得那些蠢事是羅長修做的？”
冉星塵微怔：“除了身在大內牢獄的血淚之外，就隻有傀儡宮能夠配出‘泣血為淚’。風雲軒所提供的情報也可以證明向江湖上一些獨行者動手的命令是由傀儡宮明宮分舵下達的。而明宮分舵所有的大型任務都需要經過明宮宮主的確認才可以進行，‘泣血為淚’這樣的毒藥，應該不是區區分舵可以直接獲得的。”
江無顏低笑兩聲：“如果那毒，不是‘泣血為淚’呢？”
“不是？”冉星塵皺了皺眉，一時間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江無顏見他不懂，特意解釋幾句：“據我所知，可以將人髒腑化為血水而不傷及外表的毒，單是中原武林之中就有不下十種。‘泣血為淚’與其餘的毒藥固然有所差別，但絕非天差地別。須知他們是在六月酷暑中毒身亡，隻要過得一兩日再被發現，屍身就會開始發臭。幾種毒之間的差距在外行人眼中本就細微，更何況是開始腐爛的屍體？”
冉星塵麵露沉思：“畢竟，不會有人會對這種毒到底是不是‘泣血為淚’產生懷疑。”見江無顏發笑，連忙補上一句：“當然江叔例外。”
江無顏微微搖頭：“不，我也是近幾日想通了一些旁的事情，才發覺其中蹊蹺。此類毒藥本就及其稀少，其中名聲最大的莫過於傀儡宮的‘泣血為淚’。隻要有人在其中煽風點火，這火一旦燒起來，就不會有人想到這把火燒掉了什麼想要掩蓋的東西。”
冉星塵問道：“他們大費周章的燒起這麼大的一把火，又是為了什麼？”
“那要看，你指的‘他們’是誰。”江無顏含笑問他，不急不燥。
冉星塵目光微動，恍然道：“不是傀儡宮！”
江無顏欣賞的點頭：“當然不是。”卻不多說，有意等他自己思索出一個結果。
冉星塵短暫的思索，已經從江無顏的話中猜出了幾分，隻是想不通其中細節：“傀儡宮立於江湖之巔，從西湖血案，到這次的濫殺揚威，江湖各方勢力大都敢怒不敢言。唯一不能得罪的，恐怕就是朝廷了。我想，潑了傀儡宮一身汙水的人，就是汴梁城裏的人吧。”
江無顏頷首：“說下去。”
冉星塵道：“想要栽贓傀儡宮，對於朝廷而言其實很簡單。隻要收買一個分舵的人，故意放出屬於傀儡宮的命令，以此掩蓋真相。除此之外，隻需再殺幾個人就足夠了。朝廷需要一個圍剿傀儡宮的理由，也需要一個向江湖出兵的理由。如此，輕而易舉。”
江無顏伸手從一旁的棋壇中抓出一把棋子，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忽然失笑：“十年的相安無事，終於被輕易打破。而打破這片平靜的第一枚棋子，便是西湖血案的重演。”
冉星塵回想起自己當初與華伯平三人前去汴梁，入大內一討說法。細細想來，果然太過蹊蹺。思及此處，他連忙問道：“江叔你說，當日我與侯爺、卓掌門同去樞密院，可是巧合？”
江無顏微愣，片刻後道：“我不能肯定你們的同行與華伯平的死是不是意外，但那個大內侍衛將屍身強行從青城派帶走，一定不是意外。師弟屍身無法好生安葬，華伯平怒闖樞密院，也就說得通了。我聽雲墨提起，將華伯平師弟屍身運回大內，又失手將華伯平殺掉這兩件事，有一個叫肖韜的侍衛恰巧都參與在了其中。我想，這不是巧合。”
冉星塵喃喃：“這局棋，怕是從一開局就是下給小王爺看的吧？”
江無顏在桌子上放下一枚棋子，其餘的放回棋壇。他將桌上的棋子用食指點住：“因為他們需要雲墨向江湖宣戰。雲墨是一個夾在朝廷與江湖之間，雙方都無法加害、卻又不能視為心腹的人。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做那個暴露在仇敵眼前，卻能全身而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