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愚的請求其實不抱希望。或者說,他需要一點時間去增減籌碼。
令人驚訝的速度,趙卿言幾乎沒有思索便點頭應了:“好。”
唐笑愚怔了一下,又道:“我還有另外一事……”
“讓他和你一起去吧,半年之後若他還活著,我會照顧好他。”趙卿言短暫的看了歸舟一眼,緩緩加上一句,“就此之後,你我恩仇便算了了。”
唐笑愚忍不住揚了揚唇:“仇是血海深仇,恩是什麼?”
趙卿言眯了下眼,很快便睜開,仿佛那一瞬的陰霾並未在他眼中出現過:“因為恨你,所以才能堅持著活下去。這一點上,你對我是救命之恩。”
唐笑愚會救他,不過是與齊王的交易而已。
某種意義上而言,趙卿言的重情是因為他對大多數人都不給予感情。他可以向每一個人溫柔對待,卻吝於給予感情。他對唐笑愚從來不如他自己所說的那麼恨,卻從不會有多餘的感恩。
唐笑愚笑了笑:“也罷,歸舟,走吧。待到半年之後,這裏就是你的歸所。”
趙卿言移開目光,似是不想再與他們目光相交,或是當做默認:“不送。”
唐笑愚深深看了一眼江無顏,在看清江無顏眼中的淡然與決絕後,他轉身離去,竟是多一字也沒有再說。
目送他離開的眾人,皆是目露沉思,皆不言語。
“雲墨,為難的話何必勉強自己?”
趙卿言從沉思中醒來,側過頭去看江無顏,搖搖頭,沒說話。
江無顏如何不懂他的心思?可如今境遇,他也隻能勸一句:“有些事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強求不得。”
趙卿言抬手捏了捏眉心,手掌投下的陰影將眉眼遮住:“就當是我最後應下的一個承諾吧。”
他閉目的片刻,沒有看到江無顏與溫紈的對視,短暫的目光交錯,二人眼中都是說不清的滋味。
“再有不久就該午膳了,我先去拜見蕭師叔和白伯父。”溫紈知道此時自己留下不合適,退了半步揖手,“失陪了,還請小王爺莫怪。”
趙卿言起身還禮:“方才之事讓溫大哥見笑了,還耽誤了時間。溫大哥但去無妨。”向旁邊的一名侍女微微點頭。
那名侍女向溫紈微微福身:“溫公子請往這邊來。”
偌大的王府,江無顏時常過來,對大多路徑都算熟悉。溫紈初次前來,再迷了方向倒是麻煩事。尚有別的侍女在,溫紈也就不客氣了,向江無顏與冉浩煵抱拳之後便轉身隨侍女離開。
“浩煵?”趙卿言有些口渴,抬手了片刻沒聽到冉浩煵倒水,回頭看他卻見他看著遠方出神,不由奇怪,“你在看什麼?”
冉浩煵回過神來,先去將爐子上溫著的茶水倒了一盞遞給少爺,才遲疑著道:“我與溫公子又不相識,他何以次次向我行禮?”
江無顏自己去拿來空盞倒了熱茶,在一旁坐下:“在京中也就罷了,把你當你個王府門客罷了。到了江湖上,誰還不知道你那把劍的名字?”
江湖之上,誇劍如誇人。越是好的劍,越是名聲遠揚,越是容易引來奪劍的人。能守住一把絕頂兵器的人,便不會是無名之人。
冉浩煵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見過他。”
趙卿言與江無顏對視一眼,皆是一愣。冉浩煵所說的“見過”,自然不會是指兩月前的那一次。而在此之前……也斷無相遇之理。但冉浩煵既然說了這樣的話,就代表他絕對肯定。
二人愣過之後,便等他繼續說。
冉浩煵短暫的思索之後回答:“在侯府那時見他幾次就覺得有些隱隱的熟悉,但我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便一直沒有說過。剛才……歸舟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神我一定見過,不止一次。”
趙卿言沒有留意到溫紈的神情,聞言詢問的看向江無顏,見他搖頭,才向冉浩煵問道:“想不起來嗎?”
“我……”冉浩煵露出了遲疑的神情,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殘羽門的人?”
“殘羽?”趙卿言與江無顏一起驚問出聲。江無顏雖然有了幾分準備,卻沒有想到冉浩煵如此輕易的想起了一個神情容貌甚至是聲音體型都不複曾經的人。隻是他的驚訝,很淺,而且此時此地不會顯得突兀。
冉浩煵強調了一遍:“我不確定。”
趙卿言喝了幾口熱茶,慢慢問道:“會不會是唐門的人?”
冉浩煵一愣,下意識問道:“什麼?”
趙卿言將茶盞遞給他,示意自己不喝了:“殘羽滅門之後所有人便在江湖上一夜除名,夏大哥雖然留在枯木穀,可連我都從未在老師那裏見到過夏蟬,你自然也是。如果你是在十年前見過殘羽門的人,那你在輕風宮中可以見到的非正道之人不僅是殘羽門,還有可能是唐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