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灌越是說的輕描淡寫,劉遐就越是驚疑不定,以三百騎近乎於全殲石虎的一千中軍禁衛,自己隻折損了二十餘人,這無異於癡人說夢,但劉遐長年與羯人作戰,那馬股掛著的頭顱,一眼就能看出,大部分明顯不是晉人。
而且他還擔心,石瞻有沒有和荀灌說過什麼。
與羯趙暗通款曲或許不算什麼大罪,淮北的流民帥,基本上都在晉趙之間來回搖擺,關鍵是把荀灌的行蹤透與石虎,就等於把江東高門全體得罪了遍,他劉遐在江東將再無立錐之地,除了北投石勒無路可走。
但石勒並非仁主,反因喜怒無常,難以揣摩,不免伴君如伴虎,不到萬不得己,劉遐絕不會公然投靠石勒。
其實不僅僅是劉遐,包括候禮與前來迎接的數十人,均是滿腹疑問,甚至有人開始議論起來,揣測著各種可能,偏偏荀灌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隻眼眸隱含快意,悄然觀看。
楊彥卻是問道:“劉將軍,怎不見羊將軍與蔡將軍?”
劉遐道:“朝庭日前下敕,命蔡豹為前鋒,節製羊鑒部攻打徐龕,二人已於前日率眾一萬五千,往泰山行進。“
荀灌等人聽著,均是暗暗歎了口氣,有石虎屯駐巨平,蔡豹此行必敗無疑,不過就算追上去提醒也沒用,先不說蔡豹會否相信,光是一條擾亂軍心的罪名,就足以定死罪,何況這裏沒人與蔡豹有深交,犯不著如此冒險。
劉遐暫時拋開了荀灌的問題,拱手笑道:“徐龕於我朝與羯趙之間來回反複,屬下軍心早已不穩,蔡將軍與羊將軍此行必勝,煩請各位先去館驛暫歇,晚間我和候將軍再設宴款待王妃。”
這真是開玩笑了,上回的帳還沒算呢,別又搞出什麼不愉快驚擾到裴妃,於是荀灌擺了擺手:“王妃不耐車馬勞頓,偶染風寒,須多加休息,灌代王妃謝過劉將軍好意便是,今日我們暫歇一宿,明日一早回返建康,他日若有暇,再於建康招待劉將軍亦不為遲。“
”既如此,請代老夫向王妃告聲罪了。”
劉遐有心結,也心虛,更何況一個失勢王妃,意思下就可以了,他並無招待裴妃的誠意,既然荀灌推辭,於是順水推舟的捋須歎了口氣。
一行人再無話說,進了城之後,劉遐把荀灌等人安置進館驛,便以軍務繁忙為由告辭,楊彥還住先前的那一間,洗刷一新,換了件衣服,不由暗暗思忖起了未來的路該如何走。
如裴妃這種高門士女,性情是很難捉摸的,別看現在示好,說不定轉眼就翻臉,關鍵是身份不匹配,裴妃不可能平等的對待自己,自己為裴妃的付出,是理所當然,裴妃給予笑臉,誇讚兩句,則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嘉許與恩賜。
雖然自己竭力表現,卻不能確定裴妃會否支持自己出鎮郯城,也沒法確定朝庭會否任命。
畢竟國相位同於太守,哪怕郯城的行政機構已經癱瘓,隨時有陷落之險,卻也是秩兩千石的高官,由自己一個出身於寒門的無名小卒任此高官,恐怕阻力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攀刁協隻是須臾間敗亡之局,哪怕刁協再信任自己,也難以在一年內為其練出一支精兵,而更重要的是,攀了刁協,將自絕於荀氏與葛洪,等於是白廢了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
眼見半個月之後將回建康,可勸說裴妃的契機尚沒有半點苗頭,楊彥的心有些浮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