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黃籍,由於白紙易被蟲蛀,重要文件及需要長期保留的文書都寫在經藥水浸泡過的紙上,這類紙呈黃色,能長期保存,正式戶籍用黃紙登記。
白籍則為臨時戶籍,專為流民準備,如蘭陵蕭氏就是白籍,但也不是所有的流民都能享受優惠,零散流民幾乎被士族豪強瓜分了個幹淨,隻有成群結隊,勢力比較大的流民團體,才能不納稅,不服役。
楊彥沉默不語,荀灌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就道:“既然說了田賦雜稅,就不得不提徭役,你家的情況的我聽說過,就是害在了徭役上麵。
朝庭規定:男子十六至六十歲為正丁,服全役,十二歲以下及六十六歲以上為老小,免役,夾於中者服半役,本讓十三歲的少年及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服役已是傷天害理,可實際還不止於此,有些郡縣的軍士,年近八旬仍在服役,甚至還有七歲幼童在役。
並且不是所有在籍者都須服役,品官、國賓、先賢之後、士人子孫及蔭客,有軍勳者、納錢代役者,僧、尼、道皆可免,如此一來,徭役隻能落在中下等良人身上。“
楊彥點點頭道:”徭役負擔朝庭有規定,丁男,每歲役不過二十日,又率十八人出一運丁役之,這是兩重徭役,合計四十日。
第一重是修堰、建屋、挖壕、築城及臨時性雜役,第二重專指運役,包括運輸租米到州郡及京師,或戰時運糧,我的大兄就是死在了運役上。
畢竟戰時糧運幾無可能恰好二十天,被調來隨軍糧運者,中途不得撤換,雖說一年所服運役超過二十日,可用餘數抵消來年運役,但在執行中想都別想,役名目繁多,林林總總數十條,如何抵消?”
荀灌歎了口氣:“徭役征調,朝庭沿襲武皇帝時的三五征發製,雙數抽半,三丁抽一,五丁抽二,至多三抽二,五抽三,可到了本朝,往往盡戶發丁或空戶從役,乃至男丁不夠用,還會征召女役。
其實你是幸運的,力役在勞役中死亡或軍戶死於征戰,往往被汙以逃叛投敵的罪名,一來可以不必發給家屬撫恤,二來可以用追捕亡叛的名義到死者家裏抓丁補代,結果死者家屬被迫合家逃亡,於是取同族之人,同族再逃,便取鄰伍,鄰伍逃亡,則見村人便捕,這導致一人有犯,合村皆空!“
”是的!“
楊彥中肯的說道:”我大兄倒斃於途,官府沒來我家抓人,還給了幾鬥穀子作為補償,算是很厚道了。“
荀灌搖搖頭道:”我朝百姓之苦,或連羯趙都不如,斷截肢體、賣兒賣女、產子不育、典妻貼婦、自賣為奴、逃竄山湖、自縊溝瀆比比皆是,隻是多數人看不到罷了,家父也常常為此哎聲歎氣,汴公曾上表:古者使人,歲不過三日,今之勞擾,殆無三日休停,可是又有何用?”
楊彥一直以為,被自己附身前的四奴才是東晉的最低層,但今天與荀灌一席話,才知道四奴還不是最慘的,畢竟天子腳下,官府胥吏多少守點規矩,而在天子看不到的地方,那裏的百姓才是慘無可慘。
楊彥又望向了天際的流星,站在現代人的角度來看,寧可死都不反抗,確實有點說不過去,但現代人從小就開始學屠龍技,說句現實話,隻有中國人才敢於反抗強權。
電視上時常放西方人質被割頭,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等著刀子來割,換了中國人,寧死也要咬你一塊肉,這還是現代社會,擱在古代哪能要求那麼多?
屠龍技啊!
看來自己要盡快著手開啟民智了!
荀灌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楊彥,又道:“朝中並非人人利欲熏心,可朝庭確有為難之處,所能役使征稅的戶籍不過才那麼點,豪門大戶哪管朝庭的死活?
朝庭從定鼎之初,便先天不足,各種沉垢接踵而至,主上或許有些憂慮,故重用劉隗、刁協,可這二人,一無經國之才,二來私心頗重,至急功近利,民怨盈野,士人又目光短淺,有家無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