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走為上計(1 / 2)

氶城,郡府大殿。

沈充渾身浴血,肩頭中了一箭,正有醫者給他剜去箭頭療傷,那時可沒有麻藥,縱是醫者小心翼翼,可沈充依然痛的倒抽涼氣。

但身體上的痛尚能忍受,更痛的是他的內心!

徐龕原計劃襲擊氶城,大掠一空,而沈充臨行時把氶城交由傅衝守備,傅衝戰戰兢兢,不敢怠慢,其妻薜氏出身於北地鄉豪之家,行軍調度,法度森嚴,愣是沒讓徐龕尋到機會,攻了一陣子,便引軍退去,卻於半道截住了沈充殘部。

沈充原有卒五千,被俘被殺加逃散,跟著他一路回返的隻有三千不到,又是新敗之軍,士氣低迷,哪是徐龕對手,還虧得前溪卒奮力死戰,才保得沈充逃回氶城。

固然徐龕活捉沈充大肆勒索的美夢成空,但沈充雪上加霜,隨著他回到氶城的隻有一千五百卒不到了,大部身上帶傷,前溪卒更是不滿百,另一千五百卒死在了徐龕的突襲當中。

殿內籠罩著陰雲,一片寂靜,隻餘沈充那粗濁的呼吸。

錢鳳也是目光迷散,今次戰敗,預示著再無可能於軍事上擊敗楊彥,接下來需要麵對楊彥的報複問題,蘭陵緊挨著東海國,都不用想,楊彥報複,首選蘭陵,隻是會報複到哪一步,有沒有商談的餘地,這都是要考慮的。

“郎主,郎主!”

這時,一名前溪卒慌慌張張奔入殿內。

錢鳳問道:“何事?”

前溪卒大叫道:“郎主,錢先生,昨日夜間,楊彥之以輕騎突襲碼頭,兩百多條船與數千船工水手非死即俘,碼頭也被付之一炬!”

沈充頓時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身體搖晃間,扯動了傷口,那鋒利的小刀刮了一小塊肉下來,啊的一聲慘叫,又清醒了!

“郎主饒命,郎主饒命!”

那醫者忙不迭的跪地求饒。

沈充還未發作,錢鳳已擺擺手道:“此事不怪你,起來罷,好好給郎主醫治,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謝郎主,謝錢先生!”

有了錢鳳說話,那醫者如吃了顆定心丸,稱了謝之後,小心翼翼的給沈充處理傷口。

沈充也不好發作,轉頭重重歎了口氣:“士儀啊,為兄心亂如麻,軍卒損失慘重不說,連船隊都被楊彥之奪走了,今後再也不能從江東運來糧米,怕是要被活活困死在蘭陵,不知士儀可有妙法?“

錢鳳其實心也亂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垮,如今的形勢險惡之極,在接連數次的慘敗中,精銳幾乎損失殆盡,錢糧的消耗出幾乎掏光了沈家的家底,沒個幾年,休想恢複元氣,而更可慮的是,沈充當初以強力手段鎮壓了蘭陵鄉人,如今力量大損,隻怕會有內亂,到時不待楊彥來攻,就已粉身碎骨。

錢鳳自詡智計過人,可如此險惡的處境,也是從未經曆過。

沈恪卻望向了傅衝,冷哼一聲:“傅主簿,伯父委你以重任,你也守住了城,但你為何不派人告之我等,以致毫無防備之下,被徐龕那狗賊偷襲,精銳喪失過半,你究竟存的什麼心思?

那楊彥之把你從閻平手裏解救出來,與你有救命之恩,你在建康落魄潦倒,他又贈金贈食,與你有飽腹之恩,我倒是奇怪了,如此大恩,你為何不為他所用,反而投靠了伯父,莫非是明投我家,卻與楊彥之暗通款曲?“

”你……沈恪,你血口噴人!“

傅衝猛的站了起來,臉麵都因羞憤漲的通紅,渾身劇烈顫抖!

沈充目中也現出了一抹幾不可察的狐疑之色。

其實沈充還是有容人之量的,不然也不會委傅衝以重任,但人隨著勢位的變化,心胸也會有所變化,當一個人戰無不勝,躊躇滿誌之時,他的心胸會異常開闊,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兼蓄包容,皆為我所用,可一旦處於不利境地,就會疑神疑鬼,為失敗推卸責任。

苻堅便是此類人物的典型,淝水戰前,豪氣衝天,放言納天下英豪於長安,什麼人都敢重用,而戰敗之後,就開始猜疑,性情大變,致使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一般來說,下屬的背叛,是最好的黑鍋,畢竟一個人無論怎麼做,人心總是隔著肚皮,在有偏見性的引導下,總是能挑出些毛病,再把這些毛病放大,加上臆想,就成了罪證。

雖然傅衝兢兢業業,並無過錯,可沈充也因接連戰敗,開始猜疑起了傅衝。

錢鳳並不吱聲,說句難聽話,傅衝是外人,如果真能給傅衝扣上一頂通敵的帽子,就可以轉移視線,把沈充作戰失敗的責任推卸給傅衝,吸引怨恨,這是梟雄人物的常見手段,曹操斬糧官,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