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對於司馬紹來說,是最為屈辱的一天,他被逼著退位,麵對王敦這個逆賊,不敢罵,不敢斥責,但更讓屈辱的是,薪柴都堆積在了殿上,卻不敢去死。
他似乎能分辯出,王敦等人的嘴角含著一絲輕蔑的笑容,甚至連庾亮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分明是看透了他不敢自盡。
而且發妻庾文君在先前勸說的時候,列舉六帝皆為亡國之君,如今加上司馬紹,是第七位,這是在內心深處對他的不齒啊。
司馬紹的兩腿仿如灌了鉛,一步一足印,蹣跚走向王敦,他偷瞥了眼一眾妻妾,果然,庾文君的神色有些複雜,他又多看了眼宋褘,宋褘曾為王敦寵姬,貌美如花,因時人勸其勿沉溺於美色,故將宋褘趕走,被司馬紹接進了宮。
此時,宋褘低著頭,不敢去看生平經曆過的兩個男人,不過司馬紹能覺察到,宋褘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王敦身上。
’好一個無情的表子!‘
司馬紹的屈辱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多重屈辱施加,或因承受的屈辱過了頭,他深吸了口氣,居然麻木了,最終捧著玉璽,站在了王敦麵前。
那璽似有千斤重,壓的他的胳膊都在顫抖。
“跪下!”
周撫喝道。
司馬紹慘笑著,膝蓋漸漸彎曲。
”陛下!“
”陛下!“
庾亮和庾文君同聲叫喚,聲音中滿是悲哀。
“還談什麼陛下?我丟了江山,實無顏臉麵對列祖列宗,今後我若死了,覆麵下葬!“
司馬紹慘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撲通跪下,奉上玉璽道:”罪臣紹向大將軍獻上皇帝璽印!“
”嗯~~“
王敦接來手裏,細細把玩一番,才點點頭道:“念你獻璽有功,寡人降你為潯陽王,來人,把潯陽王遷出苑中,暫住東海王府,待東海王登基,便遷往潯陽。”
司馬紹麵如死灰,潯陽就是現代的九江,蠻荒之地,距離王敦的大本營武昌,隻有一步之遙,被封到潯陽,周圍都是王敦的耳目,那是一點機會都沒了。
庾亮也是麵色一變,朝庭的影響力隻在建康及三吳一帶,他的手伸不到潯陽,對司馬紹的保護成了無稽之談,將來司馬紹的生死,全在王敦的一念之間,不由眉心微擰,暗暗尋思著對策。
司馬紹草草拱手,算是稱謝,玉璽交了,就形同於交出了天下,是別人的盤中餐,俎頭肉,封往何處,他哪有討價還價的能力呢?
他認命了,隻想著好死不如賴活。
庾亮看了眼司馬紹,便道:“文君,你隨我回家罷。“
司馬紹渾身一震,一抹怒容現出,但他什麼都沒說,望向了自己的妻子。
庾文君盈盈拜倒:”大兄好意,妹心領了,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請大兄莫要陷妹於不義。”
“哎~~”
庾亮歎了口氣:“既然文君心意已決,那為兄不再勉強,回頭撥些人手給你,免得身邊缺了人使喚。”
王敦深深的看了庾亮一眼,庾亮的心思不難猜,無非是怕自己暗害司馬紹,撥些人手在司馬紹身邊保護著,不過王敦也不在意,這一刻,他正是躊躇滿誌之時,不在乎庾亮的小動作,而且庾亮身為中書監,豫兗僑門的代表人物,本身就值得拉籠,他可以有限度的容忍庾亮。
在整部士族史中,青徐僑門並不具有廣泛的代表性,隻是恰巧出了琅琊王氏,而與琅琊王氏齊名的河東裴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等高門大族在戰亂中損失慘重,暫時蟄伏,才烘托出了琅琊王氏的光彩。
實際上豫兗籍僑門的規模要遠大於青徐僑門,陳留、潁川、陳郡……廣闊的中原大地,名門輩出,在政權交接的動蕩時代,王敦自然有安撫豫兗籍僑門的需要。
“放開老夫,放開老夫!”
這時,一陣嚷嚷聲傳來,眾人紛紛看去,幾名軍卒揪著一名五花大綁的老人,一路推推囊囊到王敦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