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頤的經曆,除了心酸,坎坷,真是一言難盡,羊鑒的感觸最深,捋須歎道:“老夫雖曾與明王為敵,卻不得不讚一聲此子實乃當世人傑也,況心胸開闊,不以瑕疵小隙為杵,實非尋常人主能比,道回兄於明國供職,亦算是苦盡甘來,或許我等還有仰仗之處啊。“
這話明顯別有所指,諸葛恢點點頭道:”出則為將,入則為相,宰相必起於州部,之後入元老院,與皇帝共掌國策,共享國祚,雖弟與明王不熟,卻不得不說,此舉極為英明,至少可保明國百年安定,可惜了,那位學明王,隻學到了淩厲手段,卻不學治國之策,以至畫虎不成反類犬,令人痛心。“
有了兄弟和摯友的稱讚,諸葛頤因叛投明國而來的負罪感消減了不少,也道:”明國日異月新,國力蒸蒸日上,倒真是應了一個明字,且明王著重下令,老臣留京頤養天年,不必回鄉養老,免了道途奔波之苦,亦是善舉一件。“
諸葛恢、羊鑒等紛紛撫掌應合。
其實不要以為老臣離退休了就想要回鄉,畢竟幾十年不回去,故人老的老,死的死,牽掛並不多,而且習慣了京城的繁華世界,有幾個願意回鄉過清淡日子?
更別提留京還可以繼續發揮對朝庭的影響力。
主要是曆朝曆代都顧忌老臣的人脈與影響力,回到偏僻的家鄉,影響力會慢慢湮滅,至於回鄉之後會不會為禍,這不在朝庭的考慮之列,朝庭需要的是政治安定,而不是民生疾苦。
楊彥的出發點截然相反,相對官員留京的危害,他更加在意為禍地方,如把京城看作主幹,地方便是枝節,一顆樹枝節不繁,主幹又哪能獨善其身呢?
要說危害,清朝那麼多王爺留在京城,也沒見危害,反是明朝的王爺不留京,結果禍害了整個北方,明朝的覆滅,有很大的原因是被宗室拖垮的。
楊彥相信,隻要建立起完善的製度,就能約束住權勢人物留京的行為,再換句話說,把潛在的危險置於眼皮底下,總比放出去任其胡為要好。
總之,朝野中,沒人能領到楊彥的目地,隻以為這是個善政。
王彬突然轉頭道:“阿龍兄,主上剛愎自用,不納忠言,又篤信奚狗,早晚必出禍端,我等不妨對照明國,發動群臣向主上進諫,總不能看著朝庭漸漸沉淪罷?”
“晚了,晚了!”
王導揮了揮手:“主上自複辟以來,性情大變,早已不是當初的主上了,對我等青徐士人更是嚴防死守,嗬嗬,若不進諫,主上或關注不到我等,小心些,未必不可渡日,倘若因言惹得主上震怒,隻怕禍在旦夕之間啊!”
王彬現出了不憤之色,眼裏一抹凶光閃過。
王導似是猜出他要說什麼,打斷道:“我自渡江以來,奉行不以察察為明,以致人皆言我憒憒,可製度初創,人心不穩,後人亦當思此憒憒啊,此事實無必要強出頭,不過道回言明國人才奇缺,明王欲從民間以考核取士,這倒是讓我有了想法。
自元帝晏駕,我青徐士人逐漸失勢,諸多小兒輩在家賦閑,虛渡時日,故不妨過江,參與明國考核,雖是秩三百石以下,且以兩百石濁吏為多,卻可充實洛陽及周邊郡縣,長駐京畿,且可獲得曆練,總比待在家好,諸位可發動小兒輩過江趕考。“
”嗯?“
眾人眼前一亮。
士人並不視明國為敵,換在數十年前,仕明與仕晉的分別無非是仕晉王與仕魏朝之分,今江東險惡,皇帝乾綱獨斷,王彬的本意是聯絡各家,起兵清君側,但風險太大,相對司馬紹而言,楊彥反成了開明君主。
士人本就有家無國,既然江東難混,那為何不嚐試去明國重振家業?
諸葛恢點頭道:“此策可行,以我們幾家實力,遣族中精英子弟參考,雖為濁吏,可若出了政績,豈有不遷之理?將來晉升成太守刺史,再循宰相必出於州部之律,於一二十年後,掌握明國朝政亦非不可能,家門自然興旺,你三人,速作準備,待得伯父回洛陽便隨之北上,參加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