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整個庭院出奇的靜,接到她信號進來的鬼醫,將引血需要的一切用具都已準備了齊全,隻在放下東西之後才看了她一眼,竟沒有試圖再問她是否真的決定了,因為她眼中的堅定已經說明了一切。
其後進來的涵言和暗洛,未等她反應便齊齊跪在她身前,暗洛那樣一個鐵打不動的人,那一刻竟然眼角含淚,但見他重重的往地上磕了一個響頭,唇卻始終抿緊,一言不發。
一夜的時間還算充裕,況且有鬼醫早就開始著手準備了今日要用的東西,她的腕脈被割開的那一刻,她感覺到的不是血液的流失,感覺到的卻是與即墨東隅的點點滴滴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瓦解,破碎,直至消失。
她的眼角卻始終沒有一滴淚水,還好,今晚之後,她的身體裏流著的就是即墨東隅的血,就讓這最後的維係,陪著她走到生命的盡頭吧。
往日的一切,在那一刻都如幻夢裏的一場空花,那梨花落盡裏攜手的溫暖,今後再也沒有機會得見。
那一刻,她的心緒浮涼,若瑟瑟秋夜裏的燈花,那一刻,她似乎感覺到了風聲細細,嗅到了花香淡淡,眼前白光一現,好似黎明一線微光,即將奔來眼前,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就快結束了。
塵埃落定的那一刻,她驟然噴出一口鮮血,豔紅的唇卻猶自帶笑,看著床上那張光潔如玉的臉,誓要將其銘記,她的目光忽而落在了那雙緊閉的眼眸上,她恍惚想起初見之時,隻一眼便使她陷入萬劫不複的薄透琉璃眼眸。
天色將亮,蔥蘢花木間起了冰清氤氳的水汽,四麵晨曦初露,淡白繚繞的霧氣裏,遮住了所有蒼涼深痛的眼神,凝露之上,漫天朝霞之下,她煢煢而立,背影孤寂。
從臨州城到雪峰鎮快馬腳邊不過兩日的腳程,在子桑榆跟隨即墨東隅前往雪峰鎮的第二日,子桑榆便將信送到了林瓊素手上,這時他們定會快馬加鞭趕來,正好與她彙合,立即離開。
她本就有自母體中帶出的心疾,若是沒有雲蓮護心,更要經常受到心疾發作之苦,一直未曾發作的心疾,她幾乎要忘了那萬念俱灰的感覺。心疾的發作隻在片刻之間,在五髒六腑承受著那情蠱帶來的摧殘隻是,心疾也毫無預兆的襲來,她終不堪重負,昏死過去。
卻在昏死過去之前,來得及告訴涵言,她一定要走。
鬼醫沒有瞞她,實話告訴了她,她的性命已不過一年,她不能回臨州,那裏有風謹,最後,他定是受不了她離開的,她不能再讓他傷心了。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想隱居,自己一個人更是不可能,現在她唯一的去處,也隻有鑰國了。
在給林瓊素送去信的同時,她便也給獨孤祈送去了信。
之後的事情,她便不記得了,再次醒來之時,她已經在前往鑰國的路上了。麵對林瓊素疑問重重的眼眸,她終是以一聲歎息回應。就讓這段記憶永遠封存,再也不要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