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斷它。”
“哦。”少年打了個哈欠，眼前的白紙毫無征兆地分成兩半。
“漂亮。現在別斬斷它，拔劍吧。”
“啊！？”
“你沒聽錯，不是為師老糊塗了，現在要你拔劍，別斬斷它。”
少年聳了聳肩，慢慢把劍拔出來又收了回去。
“你真是要氣死我啊，平時挺聰明的人怎麼現在這麼笨。我讓你斬向這張白紙，但不許斬斷它。”白眉老人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知道你的意思啊老師，不過我做不到。我出劍之後沒有斬不斷的東西。”
“看我做。”白眉緩緩起身，往天上拋去一張紙，緩緩地拔劍，帶著紙在空中劃了一圈，收劍，紙輕輕落在地上。
“這麼慢的劍，老師，你不會老了武功盡失吧，真可憐，放心吧雖然你平時話多但我還是會給你養老送終的。”
“要死也是被你氣死的！現在不許說話！”白眉暴跳如雷，難得樹立的仙風道骨形象被眼前這小子毀得一幹二淨。“為師問你，學劍為了什麼？”白眉平複一下心情，鄭重問道。
“??????”
“不是讓你不回答！小沐子我抽死你！別再這兒跟老子玩文字遊戲啊呸，跟為師玩文字遊戲！”
芮沐忍不住笑了，“學劍，為了混口飯吃唄。”
白眉心想不能跟這兔崽子較真不然非得氣死在他手裏於是繼續說：“混飯吃可以幹別的，為何偏偏學劍？”
“這，我還沒想過，可能是我喜歡劍吧，僅此而已。”白眉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就進屋了。
夜半，樹頂。對啊，我為什麼學劍？有生以來，芮沐剛剛學會走路就開始接觸劍，他的前半生幾乎陪著劍度過，但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問題，為什麼學劍？為了天下第一麼？不，天下第一多沒勁，一天到晚一堆人吵著挑戰你，一堆人吵著結識你，更有甚者，一堆人吵著要給你生孩子，多苦惱。為報仇麼？父母都是因病過世，家中也沒有什麼親人，隻有這個穿的幹幹淨淨的嘮叨老頭算一個吧，我甚至，連朋友都沒有，怎麼報仇？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芮沐終於有點瀕臨崩潰了，有生之年還是第一次。“出來吧，我早就知道你沒睡，隻是想先自己想想而已。”
“你對‘氣’的把握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麼，真是個怪胎。”白眉無奈從樹蔭下顯身出來。
“不，隻是沒聽到你的呼嚕聲隨口一說而已，你的匿形還是值得我學習。”
白眉哭笑不得，怎麼養了這麼一個活祖宗，家門不幸，悲哉！“為了保護。”老頭子突然正色下來，眼中似乎有銀光跳動。
“保護？保護自己還是你啊，這，不可能吧。”
“保護對你重要的人，現在你還沒遇到，不過將來你一定會遇到。”
“我，不懂。”
“你是我的徒弟，你的劍是殺人劍，斬斷萬物，但，隻有揮斬出保護的劍，才能真正無敵於天下。這張紙很脆弱，你可以輕而易舉得將它一分為二，但要在揮劍時心存保護它的願望，又有幾人能做到？”
“老師的意思是，對敵人也要心存憐憫？”
“不，心存憐憫隻會害你，對待敵人，隻有一途。”白眉拔劍，芮沐緊緊握住劍柄，一滴冷汗浸入衣衫。“嗤！”濃雲露出一條縫，月光著急地傾瀉下來。
“你又在發瘋了。”
“隻是告訴你對待敵人的方式，獅子搏兔尚用全力，懂了麼。”
芮沐長噓一口氣，擦了擦腦門的汗：“嗬，吃過不小的虧吧，這我知道。”
白眉老臉一紅，說：“過段日子你就下山吧，尋找你值得保護的人，我已經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過不了幾年，你就會超越我。”
“好。”芮沐突然感到一股心酸，強行壓了回去。
“為正道，勿濫殺，戒酒色。為師這九字你記住就行。真不知道上天是怎麼把你造出來的，武學沒的說，還這麼機靈，哎。”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走了。”芮沐不想跟他過多糾纏。
“沐兒，你是我的驕傲。”白眉心裏默念道，轉過頭去，老淚縱橫。老夫果然是感性的人啊，活了這麼久還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