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1 / 2)

能合攏的,是相冊,關不上的,是裏麵一張張或微笑或嚴肅、或緊張或得意的臉,象一麵鏡子般,就這樣讓含笑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她甚至都不記得這些相片是誰拍的、怎麼落到他手裏的,但隻覺心口微燙、微慌。

目光投向安子辰,能有小說書下形容的那種可以將他內心看穿的本事多好,如此……,又如何?含笑自問一句,卻茫茫然答不出來。就算當年安家並不僅是單純地想握住枚兌現承諾的人質,就算安子辰……喜歡她,一條與本意相違的路走至今日,又有誰問過她願不願意,喜不喜歡?

生她是父母,不可以指謫她們的自私;安子辰呢,以為給她一份有肉吃肉、有粥喝粥的生活,就也有自私的權利?相比所有人都以漠視她的感覺作自私的基石,她是不是,更有資格和權利說自私?四個三百六十五日,三百六十五個二十四小時,二十四個六十分,六十分個六十秒,當中哪怕有一分一秒放縱她說出那個“不”字,她和秦銳,又豈會走至眼下這個境地?

含笑心中淒苦難當,偏偏時點已邁入新年倒計時,窗外密密匝匝的鞭炮聲響側耳際,漫天煙花卷簾可見,電視機聲被安子辰開得很大,一堆人在裏麵反反複複地說些拜年、團圓之類的賀辭,主持人扯大了嗓門祝願想升官的升官、想發財的發財、想愛人的趕緊去表白。

她心思恍惚,還來得及表白嗎?

來得及,秦銳說過,他已經和周琴取消了婚約。周琴,想到她,含笑心頭一跳,絲絲縷縷的寒意不知打哪冒出,浸得肌膚冰涼。自己的“來得及”,於周琴而言,何嚐不是又一種自私?

可以大方的時候,她舍不得大方;

可以放棄的時候,她舍不得放棄;

不叫自私,又可以冠上怎樣一個些許沒那麼深刻的詞?

“你怎麼了?”安子辰一直都沒想通,那麼喧鬧嘈雜的聲音,自己又喝得頭重腳輕,怎麼會聽見廚房裏寂寂寥寥的流水聲。他揉著太陽穴走過來,隻見含笑雙手浸在水已快溢出來的洗碗槽裏,眼神空洞。

他趕緊關上水龍頭,把她的手撈出來,氣急敗壞地吼:“傻呀你,就算洗碗也用熱水洗嗬。”

含笑這才清醒涼意打哪來。她不語,看安子辰滿臉不耐地扯過條幹毛巾,裹揉她的雙手。他的神情常年都是一副洞悉世事後的銳利和冷漠,看向她時,更有種極度睥睨的傲慢,這樣的他,怎麼可能喜歡她?不會的,她一定搞錯了,安子辰恨她,恨宋家,因恨才關注她,收集她從小到大的資料……,一定是這樣的。

“還冷不冷?”安子辰雙手握著她被毛巾包住的手,拉近她的身子問,氣急之後,聲音一派溫憐。

含笑仿似被他身上濃重的酒氣熏醉,驟覺天旋地轉,好不容易築就的假設轟然坍塌。

那是按約定應該隻在人前才秀演的模範夫妻模樣!安子辰說他的生意需要一種夫唱婦隨的恩愛,男人的麵子也需要,含笑同意,所以,她允許並接受兩個截然不同的他。現當口,哪有應酬、哪有外人?而他的關愛,一覽無遺。

“你……你喝醉了。”含笑往後退,結結巴巴地說。

有些醒悟過來的安子辰一怔,冷下臉,硬聲說:“是的,我喝多了。”

他扔開她,僵身而去。

毛巾順著他的手滑落入地。

冷和熱,恨與愛,極盡極致。含笑蹲身拾起毛巾,至掛晾平整,簡單動作中不知穿越了多少個極端,走出廚房,客廳裏已沒人。

窗外仍有震耳的鞭炮聲在昭示著新的一年剛剛開始。含笑深吸一口氣,決定把種種糾葛扔在過去的那一年裏,隨時間封閉。就算安子辰真喜歡她,又如何,不也隻有兩年了;就算她不喜歡安子辰,又如何,不還得等兩年?言而有信,她做得到,安子辰,也應該、必須做到。

她下定決心不再去想與秦銳無關的情和愛。拿起手機,觸摸屏在指間抹過的瞬間變亮,牆紙、功能提示符、時間……,屏幕複雜得看不到她想要的單調:未接來電。

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未讀短信。

打過去?含笑倒是想,隻不過,怎麼說?我想你了;我老公已經睡下,所以,我可以和你聊兩句;我愛你……,哪一句不是對秦銳莫大的諷刺和侮辱?不,這些都不是此刻的她有資格說的話,忍耐,繼續等待,她終要有那麼一天,堂堂正正地匍伏在他腳下,謝謝他六年的專注與癡情,上窮碧落下黃泉,她都將窮盡自己後半生之全部來回報他、摯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