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摩天輪】
天空像惡毒女巫的臉，迷迷蒙蒙的鉛灰一片。刺骨的寒風好似一把把看不見的匕首，一刀刀紮在行人的身上。這一群稻草一般的人，用力裹緊顫抖的身軀，仿佛下一秒就會散落成一地枯草，隨風飄去。光禿禿的樹幹縮著脖子像個東北老大爺一般蹲在街邊，江南溫婉如畫的氣息消失殆盡。原來，江南也會不美。
原來，江南也會不美。
似乎，好久沒有見過那個細雨綿綿、花紅柳綠的江南了。是啊，太久了，恍如隔了幾十年。腦海中已經無法準確搜索出那份溫暖了。眼前這個陰暗寒冷的地方，真的讓人心緒不寧。
偌大的公寓裏，林月頹靡地窩在藍白條紋的布藝沙發裏，手裏抱著子素最愛的抱枕，眼睛微閉著，目光沒有焦點。韓一瀟捧著一杯咖啡，靠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麵無表情地聽著耳機裏傳來LinkinPark粗獷的歌聲。不管發生什麼，她總能看上去很冷靜，冷靜得有些不近人情。
窗外的風像厲鬼一般在嗷叫，淡藍色的窗簾搖曳著身姿，像個風騷的少婦。韓一瀟站起來，走到窗前，把藍色的拱形窗戶用力拉緊，嚴嚴實實地關上。
她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停在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往樓下走去。
如她所料，門鈴響了。
她接起電話，看著屏幕上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不堪的男人，沒有說話。隻是讓他進來了。
林月看見西裝革履的楊軒，突然像一隻發瘋的母獅子。
“你還來這裏幹什麼！現在來有什麼用！”
“以前子素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
“你給我滾出去！！！”
“......”
她把他的西裝抓得皺皺巴巴，領帶歪到一邊。韓一瀟從身後一把把她拉到身邊：“你來道歉的話，主角不在。你想見子素的話，奉勸你這個時候不要去。”
楊軒在客廳裏轉了轉，滿臉疲憊。他拿起桌上子素的一枚胸針，放在手裏看了一會兒。
“能告訴子素在哪裏嗎？”
“楊軒，我求你放過子素吧！不要再去讓她傷心了！”林月大吼。
他低下頭，捏著手裏的胸針。是不是該放過她了？還是也放過自己吧。他抬起頭，整理了一下臉上複雜的表情，道別了。
他用力關上車門，一頭倒在車上，大口大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冒出一團團白氣。手肘“砰”地一聲砸在車窗上，拳頭握地青筋凸起。他慢慢鬆開拳頭，尖銳的胸針刺進手心，猩紅的液體順著手腕往下流。
客廳裏靜靜地，沒有往常的瘋鬧。
“晚上想吃什麼？”韓一瀟從房間裏走出來，穿著休閑寬鬆的深V灰色毛衣。盡管衣領開這麼下，依然沒有春光乍泄的視覺效果。那也是一件男款毛衣，穿出了男模特應有的感覺。
“不想吃。”
“山藥排骨湯？”
“......”
“酸菜魚？”
“......”
“糖醋排骨？”
“我好想有點餓了......以上全部都來一份吧。”
“......”韓一瀟一臉嫌棄的表情。這真是一個簡單的女人，一份糖醋排骨就能讓她立馬從世界已經毀滅了的狀態恢複到祖國大地豔陽高照的樣子。讓吃貨走出悲傷的最好方法就是在她麵前擺滿美味的食物。
韓一瀟擼起袖子，走向廚房。回過頭衝著“癱瘓”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林月喊到：“想吃就過來幫忙。”
躺在沙發上的“癱瘓者”唉聲歎氣：“我餓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你快點做好飯吧！”
韓一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盡量保持平靜，不可以發怒。她真的很想提著菜刀衝到客廳，把這個矯情的女人剁成八塊。幾秒鍾之後，她還是老老實實一個人在廚房裏哐哐嘰嘰搗鼓起來。因為她明白就算那位癱患者過來幫忙也隻能越幫越忙，說不定還會把整棟公寓燒個灰飛煙滅。一切還是自己做來得安全實際。
三個小時之後，客廳裏傳來一聲餓死鬼的哀嚎：“怎麼還沒做好呀？！要餓死了~”
“馬上就好了！閉上嘴吧。吵死了。”
林月嚼著一塊糖醋排骨，表情相當複雜抽象。
“所以，這是你第一次下廚？”
“嗯。”
“我更加想念子素了。我以後應該會餓死在這裏吧。”
“餓死了還挑。我爸媽還沒嚐過我的廚藝呢！這是你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