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社會風氣下，做生意的不和直接管轄的職能部門搞好關係，那純屬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東海市衛生局也經常會到麗人女子醫院這樣的私人醫院裏做各種各樣的檢查，每一次來，萬媚都少不了隆重接待，而且逢年過節，她都會給關鍵人物準備紅包。按理說，市衛生局醫療事故調解科的張科長剛才不應該會那樣讓她沒麵子。萬媚愣在病房門口，一時有些下不了台。“我們先進去看看病人吧！”張科長扭頭對著後邊工商帶隊的一個胖子道。胖子點頭，張科長已經邁開了步子。和站在病房門口的萬媚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壓低聲音快速說道：“萬院，這次行動不一樣，上麵硬壓下來的，你得小心！”萬媚眼中掠過一絲驚詫，但稍縱即逝，她感激的看了張科長一眼，張科長若無其事的從她麵前走過，進入了病房。郝劍就在萬媚身邊，張科長的話，他也聽的清清楚楚，不過以他眼下的社會經驗，還不能理解眼前這一幕。“你們是市衛生局的？不是，我說你們怎麼為人民服務的？這樣破技術的美容院你們都不把它關了，你們整天都拿著我們納稅人的錢幹什麼了？”瘦高個子見進來一幫穿支服的，立馬囂張起來，一伸手又指向郝劍和萬媚：“你倆有種，過來過來當著他們的麵兒給個說法吧？剛才不是很牛逼嗎？那個土鱉，你不是很能說嗎？”“你個虎超欠兒蹬的……”郝劍在都市裏待了幾天，有點兒聽著“土鱉”刺耳了，腳下一蹦就要上前給瘦高個子再來一禿嚕子。萬媚伸手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別亂說話！我不讓你說話你別說！”她知道郝劍的脾氣，更知道他不懂都市裏這些社會經驗，怕他壞了事兒，於是給他下了“命令”。郝劍壓著心中的火兒，站在萬媚身邊，隻是用眼睛瞪著瘦高個子。“呃，你是病人家屬吧？我們是東海市衛生局醫療事故調解科的，他們是東海市工商局市場監督科的，上麵責成我們組成聯合調查組來專門處理你這個事情，你先說說情況吧！”張科長站在瘦高個麵前，溫和說道。“情況？情況就是我馬子前天來她們麗人美容院裏做了豐匈手術，結果現在……”瘦高個唧唧歪歪的將之前那一套說辭又對著張科長說了一遍。張科長聽完，然後和工商局那個帶隊的胖子一起走到瘦高個子女朋友躺的病床前查看。“哎喲，哎喲！難受死我了！讓我死吧！”那女人躺在床上痛苦呻喚。“你哪裏不舒服？怎麼回事兒呢？”張科長微微彎腰，對那女人問道。“頭暈，胸悶發惡心，四肢發冷，有時候還抽抽！還有，還有我的茹房都被她們給做手術做壞了，我以後可怎麼活呀！”女人突然依依呀呀的哭泣起來。突然，她渾身上下一陣亂抽，手腳顫抖就連頭都搖個不停，一下子又將身體挺的直挺挺的，就再也不動了。“壞了，暈過去了，暈過去了！”瘦高個子大叫起來。屋子裏頓時亂成一鍋粥。萬媚冷靜的在一旁看著，從瘦高個子的臉色上她看出來，他並沒有多少悲戚之色。這些年獨自支撐著麗人女子醫院，什麼樣的病人和病人家屬她沒見過？白芸指揮著兩個護士手忙腳亂的利用病房裏的氧氣等設備搶救，差不多幾分鍾的工夫，床上躺著的女人突然喉嚨裏發出一聲幹嚎……“萬院長，你有什麼要說的？”張科長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大聲問萬媚。“我覺得這事兒蹊蹺，這個豐匈手術是我親自做的，我敢保證，手術流程一切順利，而且……”萬媚將之前她對著瘦高個子辯解的那一番話又對著張科長說了一遍。張科長點了點頭，隨後向著工商局那個胖子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出門外交頭接耳的商量去了。瘦高個這時候又囂張起來，站在病房門口煽動看熱鬧的人的情緒：“大家都別走，看看他們會不會秉公處理！醫療事故都出了，美容院還不想認賬，如果不秉公處理，我就去市政府堵門！哼，我就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了……”“媚姐，俺去給他呲一頓！癟犢子的玩意兒就是欠削！”郝劍在萬媚耳邊道。“你別去！”萬媚側臉看著郝劍：“這事兒夠亂的了，這時候你可千萬別再添亂，看看調查組怎麼說吧。”說著話的當兒，張科長和那個胖子一起走了過來：“現在我宣布一下聯合調查組現場辦公的臨時決定。第一，病人到有資格的其它醫院做病情鑒定，以確定是否是麗人美容院的醫療事故，所需費用暫時由麗人美容院支出……”“還鑒定個毛呀鑒定？我馬子之前來的時候身體好好的，三天前我們還愛了一回呢，現在開了個刀就成這個樣子了，這不是麗人美容院的醫療事故是什麼？”瘦高個子的叫嚷打斷了張科長的話。隻不過，張科長隻是看了看他，並沒有受他的打擾，而是繼續道：“第二，麗人美容院暫時停業自查，待病人的病情鑒定結果出來後，再決定麗人美容院是否繼續經營。第三，凡是給病人做豐匈手術用到的醫療材料，全部取樣送到工商部門鑒定。”萬媚一臉驚愕的表情。麗人美容院停業自查，這算是非常嚴重的處罰，而且是在病人病情鑒定結果還沒有出來的情況下！聯合調查組怎麼能這麼輕率的就下了這個結論？“張科長，我有話說，我覺得這不公平……”萬媚原本白皙的臉上因為激動而湧上了一片紅雲。“好了，聯合調查組的臨時決定即時生效，當事雙方如有異議，可以到市衛生局醫療糾紛調解科申訴！就這樣吧，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張科長打斷了萬媚的話，然後衝著院子裏看熱鬧的那些人揮了揮手，繼而和身後十幾個穿著支服的人向著麗人美容院的大門口走去。“啥玩意兒呀這是？還不讓人說話了？憑啥停業呀？嘰嘰歪歪的你們弄清楚事兒了嘛？哎，那誰，你別走……”郝劍最見不得女人受委屈，此刻見萬媚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氣的大著嗓門嚷嚷，腳下步子一邁就要去拉一走出幾步之外的張科長。初生牛犢不怕虎，剛來都市的大山炮愣是不知江湖險惡，愛誰誰。“郝劍，站住！”萬媚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口氣很重。郝劍邁出去一步的腳停在了原地，扭頭看著萬媚：“萬院，別怕，天塌下來事兒俺頂著，癟犢子的這不是欺負人嗎？”“你頂著？你頂的了嗎？你知道是啥事兒嗎？”萬媚走到他麵前，拽了一下他胳膊：“這事兒不簡單，走，跟我回辦公室！”“走？哪兒走？剛才他們可說了，我馬子去做病情鑒定，費用你們醫院先拿，你走了我找誰要錢去？”瘦高個一蹦，跳到了萬媚麵前，攔住去路：“反正那些調查組的人還沒走遠，你要不給錢也可以，我現在就去把他們拉回來！”他吃準了聯合調查組能約束住萬媚，於是一臉有恃無恐的樣子。萬媚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衝著一旁的劉雅娜道：“帶他去財務室，先支兩萬塊錢給他！”話說完，輕蔑的瞥了瘦高個子一眼，拉著郝劍從他身邊繞過。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萬媚做的豐匈手術，她知道絕對不會像那個女人說的那樣，出現那麼嚴重的病情。結合著之前在病房裏瘦高個子和他女朋友拙劣的表演，萬媚斷定兩人是“醫鬧”。通常，這樣的“醫鬧”就像是馬路上的碰瓷兒，目的不過就是為了錢。但令完美覺得奇怪的是這次醫鬧不一般，調查組而且還是聯合調查組為什麼這麼快就會來到？張科長悄悄對她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麗人女子醫院診療樓五樓，萬媚辦公室。萬媚眉頭微蹙坐在高靠背的大班椅上，習慣性的輕搖，目光茫然的看著桌子上的文件夾，口中道：“市衛生局的關係我處的不錯，以前也有過這樣的‘醫鬧’事件發生，調查組來最早也得三天以後，而且來了也是走走形式，可今天這陣仗，處罰還這麼重……”她說話的聲音漸漸變小，直到最後托腮凝思。屋子裏就她和郝劍兩人，她知道，憑著郝劍大山炮的見識，這些事情說給他聽也是白說。但她想讓他在她身邊，這樣她有一種安全感和依靠感。郝劍看上去依舊沒有脫去山炮的土氣，但她竟漸漸喜歡上他身上的淳樸和男人氣息。“媚姐，這事兒我看簡單！”郝劍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萬媚的大班桌前，大大咧咧道。萬媚微微抬頭，狐疑的眼光落在他臉上：“郝劍你消停點兒，我這兒煩著呢！城市你才來幾天？身上的山村小清新氣息還沒褪盡呢，你不知道這其中的險惡。”“城市裏麵啥道道兒俺是不知道，但俺知道一句話，冤有頭債有主，誰起的禍就找誰滅，不行就削他，一直削的他服氣兒，自己滾犢子不就成了？那哈，媚姐，俺那旮旯，遇見挑事兒的都這麼幹……”郝劍一臉的“明白人兒”樣子，說的唾沫星子飛濺。萬媚哭笑不得。憑著多年社會經驗，她預感到這事兒不簡單，她好像已經掉進了一個別人設計好的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