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誓不嫁……蘭芝,你當真是不同於尋常女子。
我十五歲時你正值豆蔻,能將絲織為絹帛,我看到你眼裏簡直要盛開出花來的自得歡喜,不覺心裏一顫。十五歲時已經知道很多了,比如說想和喜歡的女子在一起就要迎娶她。於是我想收起心性,讀詩書——女子應該是喜歡自己的夫君溫文儒雅些。
我靜心聽先生那乏味的講學,學畫作詩,雖然父親評論說我的作品沒有男兒的陽剛大氣,但也有一些人,不知道是不是在曲意逢迎,說五公子用詞凝練才華橫溢雲雲,讓人聽了有些飄飄然,讓自己覺得說不定蘭芝你也會喜歡。
有時我也會走神,先生便問我在想些什麼,想什麼?想蘭芝你如今已會裁衣,裁具銳利,想你會不會被留下什麼傷口。
十七歲時父親問我有沒有中意的女子,他平常總在我麵前提起某個官員的女兒如何如何出色,大概是希望我在這會兒說起她。但是我連她名什麼都不清楚。我隻得教父親再等等,等到什麼時候呢,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已知門戶之別,我若說起你,父親大概是不同意的。蘭芝,如今你已是及笄之年,是不是也有人要和你談論起婚嫁的問題呢。這件事我不大願意想起,我更喜歡溜出家門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聽你彈奏幾曲箜篌,清亮溫婉,如行雲流水,這真是像極你。
十八歲父親覺得我年紀實在不小,又來催促我。我隻得假裝無意:劉家的蘭芝姑娘怎麼樣?父親皺眉。劉家女兒,相貌傾城,很有些公子中意。父親大概是認為我像那些紈絝子弟,看中皮囊,覺得我不成器,揮袖而出,沒有再提。或許提說娶你做小妾,父親會同意也說不定,但是,蘭芝,我若要娶你必定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明媒正娶。
蘭芝你盛名遠揚,我沒能向你提親,自然有人想要迎娶。後來我從那些聒噪的下人得知,你就要成親了,夫君叫做焦仲卿。
你成親那天我出了家門,想去看看你。其實也見不著,你藏在紅轎裏,隻有你那個夫君才能掀起頭帕作第一個看見你盛妝的人。我想你一定是美的不可方物,可是卻是為了別人。鑼鼓喧天,我就站在人群裏想象你麵帶桃花,神色期待的模樣。我在向往的同時又惘然得很。
府裏的清酒是為了那些附庸風雅的場麵準備,像清水似的,想要醉卻如何也做不到。還好,你我隔著莫長的一段距離,那裏的熱鬧傳不到耳中,讓我可以一個人一杯一杯地喝盡這不給醉的酒,妄圖淹沒我這四年來的幻想。
父親回到家中,見我意誌消沉,作了些聯想,臉上不大好看。“那女子已經出閣,你的婚事……”
“不急。”我不大想提這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