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深深望他一眼,道:“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www.mingshulou.com//”
“別說!現在別說!”厲子辛急急截住他,強笑,“你已多年不回南琉。不想回去瞧瞧嗎?樊城如今已與從前大不相同。”
“樊城?對了。小六……也想回去……”
李然的聲音漸次低下去。
厲子辛抖著手指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他隻是氣弱無力,並沒有昏厥,這才舒了口氣。
此時天色已大黑,城外傳來了三更天打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催命的驚悚。
李遠山收起針,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汗珠子,手腳都在顫抖。
胎水已將流盡,胎兒卻卡在骨盆上不得下不得。
薄被下,隱約可以看到小腹凸起的弧度。
此時看起來,竟無端讓人覺得觸目驚心,至少在厲子辛看來是如此。
屋子裏燒著銀炭,溫暖如春。
老嬤嬤已是汗如雨下:“殿下,下回再多使點力,多一點就行。”
李然咬牙輕哼,他哪裏還有多餘的力氣?
太他媽痛了!
這哪裏是正常人受得了的?
李然頹然地倒在床上,覺得身體沒有一處不在痛。
撕心裂肺,似乎都不足以形容這樣的痛苦。
他低頭看了眼小腹,儼然可以看到月白天蠶絲薄被下那個罪魁禍首在激烈掙動,仿佛很想早點來到這個人世,甚至比他這個備受折磨之人還急切。
老嬤嬤見情形不對勁,將李遠山拉至一旁,急道:“老大人,可還有別的什麼法子?”
李遠山麵色為難:“怕是被臍帶絆住了。幼兒脆弱,老夫也不敢貿然行針,隻怕再過一兩個時辰,胎水將盡,到時……”
老嬤嬤麵上一白,一把拽住他,雙目通紅:“您可是國手!如何會束手就策?必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李遠山神色一黯,斟酌一二後,低聲道:“尚有個法子,隻不知道殿下還吃不吃消?”
“什麼法子?”
李遠山想了想,小心吐出兩個字:“壓、腹。”
“可殿下如今這般虛弱……”
“老夫也知曉此間痛苦,不到萬不得已,斷然不敢下此等重手。”
如此這般,天色漸漸暗沉,不知不覺已到了深夜。
※※※
夜色漆黑,一人一騎領著數十人以八百裏加急的速度飛馳在杏林城的街頭。
到了州都府,領頭那人一個翻越跳下馬來,然後拔腿就往裏衝。
守府門的六員小將看清來人身上的服飾,驚慌失措之餘,還未來得及跪下,那人已經一陣風似地消失在了州府門口。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隻聽見砰的一聲響,州府內院大門就被踢開了。
在外間候命的一幹人等均被嚇了一大跳,待看清了來人,錯愕呆愣了數秒,才知道要跪下行禮。
來人根本不理會,徑自往裏疾走,到了房門前,一把推開了那兩扇雕花對開朱門。
門方打開,他就被屋內的血腥味和床上那人痛苦至無力的掙紮驚得打了個冷戰。
李然幾乎是在門被打開那一刻就本能地睜開眼望了過去。
然後就看到了江訣。
長久的對望後,李然擠出一個無比苦澀的笑。
江訣布滿血絲的目中一刺,幾個跨步到了床前,小心地從厲子辛手中接過李然的上半身,啞聲道:“別怕。我來了。”
李然將臉貼在他臉上,臉上有些微安定的神色,有氣無力地說:“我這輩子……還從沒試過……這麼痛。真他媽……痛。”
江訣伸手托著他的背,避開他肩胛的傷口,雙目充血:“是我不好。以後再不會這樣了。”
他眼鋒一轉掃向李遠山,隻一眼,李遠山就被嚇得抖著手腳跪了下去。
“起來!”
李遠山不敢不從。
“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