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也可以啊，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不也很開心嗎？”顧沫不知道為什麼外公突然之間要提回去。
她本來還以為一家四口會一直這樣住下去。
顧沫看著外公，覺得很奇怪，感覺外公最近瘦了好多，雙頰都已經深深地凹了進去。她想到什麼，猛然一驚，疑惑道，“外公你是不是生病了，我覺得你最近又瘦了。”
外公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慢條斯理地端著豆漿喝了一口，笑嗬嗬地說道，“外公身體好著呢，你這丫頭，是不是盼著我生病啊？”
“沒有沒有！”顧沫仔細觀察外公的表情，看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才放下心來，連連搖頭說道。
“那你為什麼突然要回家啊？”顧沫鼓著臉問外公，央求般地問，“不回去不行嗎？”
“我在青水鎮住得久了，總歸還是覺得那邊住得習慣的。這些天都沒有回去，現在也該回去打掃衛生，好好收拾一下家裏麵了。”外公緩緩說道。
顧沫聞言，嚷道，“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去！”
“胡鬧，”外公突然怒目瞪了顧沫一眼，見到她可憐兮兮的表情之後，聲音不由地開始軟了下來，“沫沫，你這樣說的話爸爸媽媽該有多傷心？”
顧沫左右轉頭，看了一眼顧呂燕和顧暖年，他們臉上也彌漫著傷心的表情。
心裏麵生起了一絲愧疚。
下意識就脫口而出的話，說完之後才驚覺爸爸媽媽有可能會覺得自己這大半年的相處，她沒有一點感情，可以說走就走。
顧沫雙手放在一起，揪著自己的指甲，聲音低低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勸您不要回去……”
“爸，您就再住一段時間吧，青水鎮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你處理的，要是您不放心的話，想回家的時候，我們可以隔一周就送您回去住一天。我會讓人做定期清理的，保證房間裏麵沒有住人也像是住了人一樣的清爽幹淨。”顧暖年眼睛酸澀了一下，突然開口說道。
顧呂燕也扭頭說道，“爸，您就和我們一起住吧……”
顧爸知道外公要回家其實不止是因為他說的那個原因，隻是因為外公要求瞞著顧沫，而今天外公在餐桌上突然提出要回青水鎮這件事情也是他們所始料未及的。
當然，他們肯定也希望外公能夠留下來，畢竟要真的讓他一個老人會青水鎮獨居，他們也是不放心的。
尤其還是在他身體不好的情況之下……
顧沫雙眼冒起希望，看了顧爸和顧媽一眼，猛點頭，“對啊，外公，你就聽爸爸和媽媽的吧。”
外公深深看著他們幾人一眼，略顯疲憊的眉頭皺起，遲遲沒有表態。
“外公，你不是說讓我來江城好好學習的嗎？顧沫抬起睫毛，眼眸明淨地看著外公，“我覺得要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好好學習！不然你要是回青水鎮的話，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這次期中考試一定會一路掛到底！”
外公挑眉，聽著前麵的話還算正常，但是後麵一句話，還真沒有理解，不由疑惑問道，“一路掛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可能全部都不會及格！”顧沫委屈臉。
外公一下子被氣樂了，“你這小丫頭竟然還威脅我，反正是你的考試，你自己看著辦吧。”
“哼，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可別怪我考得差！”顧沫撅著小嘴，要多傲嬌就有多傲嬌。
“沫沫，別耍小脾氣了，”外公放輕聲音，話鋒一轉，“你現在已經是高中生了，也該懂事了。學習和考試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也是事關你前途的事。外公也知道，要是教導你‘以分數論天下’，這肯定是不對的。但是我們現在的教育製度就是這樣，應試教育中看不出一個人的綜合素質，隻能看得到你的分數。”
外公目光祥和地看著顧沫，繼續說道，“外公送你過來江城讀書是有私心在的，外公曾經是京都大學的教授，京大裏麵承載著外公曾經的夢想和未完成的願望，如果可以的話，外公希望你能夠幫外公圓滿以前的遺憾。江城無論是教學質量還是學習資源都比鎮上好太多了，你隻有到這邊才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所以我才將你送過來的。”
顧沫目瞪口呆……
京都大學，這可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名校……
以她的成績，現在估計也就是勉強夠得上一個一本院校而已，她現在才高一，對於大學還沒有什麼很大的憧憬，之前的想法就是，隨緣就好，倒時候高考分數是個什麼樣子，就在分數段裏麵選學校就行。
她胸無大誌，覺得生活平平靜靜的就好。
從未想過外公竟然對她寄予了這種厚望。
“我…我估計……”顧沫支支吾吾的，看著外公的眼睛，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將“我肯定考不上京都大學。”這句話完整地說出來。
外公隻是一眼就明白了她想說的是什麼。
歎了口氣說道，“外公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給你壓力的，你上個學期的進步我都在眼裏，原以為你終於沉下心來願意好好學習了，沒料到你現在還將學習當成兒戲，說不學就不學了，考試想怎麼考就怎麼考。說實在話，外公對你很失望。”
說完又是一陣深深地歎息。
顧沫如當頭一棒，垂下了頭。
外公的這番話，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甚至都沒有一絲嚴厲的語氣，是始終如一的慈祥，可是句句落在顧沫心中，回響聲聲，久久不息。
顧爸和顧媽都看著顧沫，欲說些什麼，外公向他們搖了搖頭。
他們便也沒有說話。
大約兩分鍾之後，顧沫突然抬起頭，雙眸凝視著外公，認真地問道，“外公您在京都大學沒有完成的遺憾是什麼？”
外公垂眸，看著桌邊的早餐，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
爾後，外公也抬頭看著顧沫，語氣疑惑，“這麼一說，沫沫是要幫外公去完成？”
顧沫想到現在自己的成績，說話的聲音是沒有什麼底氣的。她微抬下巴，眼瞳淺淺，直視外公的眼睛坦誠地說道，“我不確定能不能考上京都大學，但是我可以盡全力去試一試。”
外公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想了想，最後隻說了一句，“外公相你。”
“哈哈，我們家沫沫肯定可以的。”顧呂燕笑著說道。
“對，沫沫那麼聰明!”顧暖年也微笑附和。
餐桌間，全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
顧沫也笑了，狡黠地眼珠一轉，說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外公錯愕了一下，還有條件？
驚訝問道，“什麼條件。”
“我在江城讀書期間，您一定也要跟我們住在一起！”顧沫半是央求半是“威脅”，貝齒咬著下嘴唇，鼓著臉看著外公，神情好似在說：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不幹了！
話題突然又回到了之前。
一時之間，空氣都好像變得寧靜了。
顧爸和顧媽也看著外公，等待著他的回答。
外公眉頭再度皺起，沉默不語。
顧沫的性格就是這樣，有時候執著地讓人驚訝，放在心裏麵的事情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外公心中感歎，就是因為了解她，所以才趁著剛才，逼著她下定決心關於大學的事情。多年的執教生涯，他看學生的眼光不說是火眼金睛，但是出錯的幾率卻也的確可以說得上是少之又少了。
顧沫是他的孫女，所以他總是疼愛中夾雜著惋惜，小時候她便展現了她的天賦異稟，學什麼東西都很快。可惜跟在他身邊，在一個小小的鎮上，並沒有什麼很好的學習資源。
將她送到江城，第一個原因是因為江城的教育程度遠遠優越於青水鎮，第二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的身體已經漸漸衰竭……
癌症這種東西，來得毫無預兆。
他沒有辦法好好照顧她，也不想讓她知道他的病情之後傷心難受，還要反過頭來去照顧他。
將她送來顧爸顧媽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現在看來，他當初做的選擇並沒有錯，至少他看到了她以後不會在孤獨了。就算他不在了之後，她還是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外公！”顧沫一聲大喊，將外公顧言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啊，怎麼了？”
“你答不答應啊!”顧沫撒嬌般看著外公，又說道，“外公，你肯定是了解我的，對於學習什麼的我一向都沒有什麼目標。隻要是你給我定的，我每次都會盡力達到，我之前數學那麼渣，因為你說期末數學要考九十分，所以我每周都會補習，最後期末竟然考了一百多分，都幾乎是我以前分數的倍數了，放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外公眉頭舒緩開來，欣慰地點了點頭。
顧沫繼續說，“所以，我總是覺得，隻要外公想讓我做的事情，我一定可以做好。雖然京都大學這個目標對於我現在的成績來說，要達到很難，但是還有兩年多的時間，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隻是到時候，倘若我真的去了京都，距離江城上千公裏，我一年又能見到外公幾次呢？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外地讀大學，也是這個原因。當然，兩年後的事情可以暫且不說，但是，我無法接受的是，高中還剩下的這兩年多的時間，我們明明可以住在一起，為什麼卻非要分開，一年才能見上幾次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