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環隨筆02(1 / 3)

台球廳的故事

史前時代 (零)

台球現在在國內成了一項非常流行的運動,參與人數之多,平均水平之高,我估計已經在全球名列前茅了。但是在二十年前,台球還不是那麼流行的運動。但是也已經在北京城裏悄然出現了。由於本人生人太晚,隻能以自己的年齡作為北京業餘台球發展的坐標,不能詳述二十年前——那個北京台球發軔時期的全貌了。

不過,二十年前並不能算是北京台球最初始的階段,我所知道的北京台球的最早的故事是在新中國成立前後,是一次和一位老先生聊天中聽說的。那是1950年前後的北京,在城裏已經出現了以台球為內容的娛樂場了。先生說,那時候怹年紀尚年,去台球廳從來不是為了打球,而是看那裏的陪打小姐,和她們調侃一番。那時台球廳裏的姑娘類似於就飯館裏的女招待,是老板為了招攬生意的一種手段,大概類似於現在的某種三陪小姐,據說是不提供那樣的服務的,但是與你打球時多少有一些曖昧的言語吧。所謂的曖昧是那種嚴厲型的,老先生說,當時要是能讓陪打小姐罵上一句,啐上一口,心裏就甭提多高興了。那個時代還是封建得很的,好像我們那個未開化的小學時代,覺得似乎“打是親罵是愛”似的。

聽說這種台球廳裏的陪打小姐在南方沿海的一些城市現在還存在,隻是已經沒有了那種曖昧,變成了水平很高的真正的“陪打”,不過我尋思著,她水平再高也不能一盤兒不讓客人贏吧?故意輸球,這職業也挺累的。在現在的北京似乎這種台球陪打女很少,我印象中也隻見過有數的一兩次吧。想想這個職業為什麼在北京消失了呢?除了掃黃打非的力度大以外——當然,原先的那種陪打也隻不過有些曖昧而已,有沒有那種關係的我也沒有確鑿的證據——我覺得還是跟女性就業麵拓寬了有關係,以前女招待、陪打女什麼的我想多數也是生活所迫,找不到更合適的差事才幹這個的。

既然說到了台球廳裏的女孩子,我不免要多囉唆幾句,近幾年北京的台球廳裏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女孩,其中有些人的水平還很不低,各台球廳自己舉辦的業餘比賽裏也有很多女子選手,也不過是讓後二,後一而已。記得有一次哥們結婚,下午沒事兒,一幫人(大概十個)去打台球,我們自己組織了一場單敗淘汰賽,半決賽中碰到了一個女孩,後一。不知道怎麼的,我就稀裏糊塗地敗下陣來,實實地怪哉怪哉。

還是說點兒正經的吧,我個人的台球史前時期有一張照片為證。我清楚地記得那是在西苑,那時候我大概五歲左右吧,反正肯定是學齡前。西苑那時候有個小公園,就是在現在羊大爺的那個丁字路口西,路南。那時候我們管那個叫西苑公園,管現在海澱公園對麵的那個對著芙蓉裏的公園叫“北邊兒小公園”。西苑公園裏有碰碰車,空中自行車之類的玩具。那個空中自行車要在二樓“登機”,一樓的小房子裏就是一個台球廳,裏麵有一張台球桌。那桌子幾乎就談不上什麼質量了,從照片上看似乎也很不規範,現在想來那估計就是當時北京市台球廳中等偏下的器材水平。台球桌旁有一個阿姨靠著牆站著,她既不是上麵說的那種陪打,也不管給你碼球,但是始終在你左近,估計是怕小孩子打破了球台上的台呢。實際上,我當時將將比台球桌高一點點,剛剛能看見台呢,打球時需要把球杆扛在肩膀上,打破台呢對我來說是一件太難的事情了。其實我那時候隻是對這種球撞球的運動初步產生了一點兒興趣,實際上是我在看我爸爸打球,我估計他那時候也隻是胡杵,因為至今水平也很有限,不然打了二十多年現在總應該比我強吧。他當時一定也是陪我來遊樂場玩兒覺得很無聊,就在我玩兒空中自行車、蹦床等幼稚節目的時候自己到這裏來消磨一些時光,我想這裏的台球廳也正是為那些無奈帶孩子出來玩兒的爸爸們準備的。現在要是在女士商場或者兒童遊樂園內開個台球廳,應該也是有市場的。

後來我記得我有了一套玩具,是一張筆記本電腦大小的小小台球桌,塑料的。裏麵有兩支球杆,白球和五顏六色的球。我納悶兒的是這和我在西苑公園玩兒的球不太一樣,甚至有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那是台球。後來才明白,哦,感情兒我那時候就玩兒斯諾克了啊!真高級。我現在不知道我的那套玩具是我自己要買的,還是別人送的,隻記得那時候很喜歡那玩具,球進了以後會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順著球桌內部的通道滾到兩側的出口處,就像現在的九球台那樣的。玩兒到後來球也找不全了,球杆也斷了,又用透明膠條重新粘上繼續玩兒。隻是當時並不知道斯諾克的規則和打法,要是那個玩具能保留到現在,我想一定是個很好的演練走位思路或者複盤某些經典比賽的好工具。

我現在也不太清楚為什麼自己那麼小的時候就對台球感了興趣,如果按照弗洛伊德同誌那髒心爛肺的理論,我這可能是一種性隱喻和潛意識吧。“男人喜歡把球打進洞裏的感覺。”這話不知道是哪個二百五說的。

蒙昧時代 (壹)

像您知道的一樣,我沒能成為一名台球神童,因為我沒能在少年時和丁俊暉一樣站在箱子上打球。也沒和他一樣從小就使用架杆,以至於到現在我的架杆技術也不怎麼樣。從小對台球的喜愛在上學和社會環境的摧殘下,終於被扼殺在了搖籃裏。

台球在國外被稱作一種紳士運動,可是在國內,在我那時候能看到的視野裏,台球是一項很大眾的運動,怪不得國際台聯在中國設立了越來越多的台球大賽呢。在大約十五年前,台球不光是一項大眾運動,而且還是一種“流氓運動”。不管實際上是不是,至少在那時候我們這些孩子的眼裏,是這樣的。台球廳、街機廳、旱冰場,在北京的少年兒童的眼裏,都被視為是危險的地方。因為那裏有眾多的小痞子和大痞子,他們劫小學生錢,他們打架鬥毆,他們談戀愛、懷孕、抽煙喝酒——太壞了。當然這隻是傳說,“我並沒有親見。”我親身經曆的就是在遊戲廳裏被人劫過遊戲“鏰兒”。旱冰場那時候有好幾個,東直門,白石橋天意門口,動物園天文館旁邊兒,現在名字已經統統忘記了。去過幾次,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隻是在黑洞洞中看到了一些古怪的人,黃頭發,叼著煙。

反正台球廳就被老師和家長認為是壞孩子去的地方,我就遠離了那裏幾年,我想那些年正是北京台球發展的最初的階段,從馬路上的露天的台子,轉移到了室內,有了一些有七八張桌子的球房。由於錯過了那個時期,我決心不當職業球員——那時候我的興趣是足球,以至於我都快把台球給忘了。

真正又開始打台球是上了初中以後。放學以後去紫竹院附近的一個地下台球廳打上一個小時,而且隻能打一個小時,因為回家晚了是不可以的,所以去的次數不是很多。再說那時候家離學校也不算近,騎車回家還需要幾乎一個小時,到家就要六點多了。當時技術很差,正是“交學費”的階段,但是不知道是年齡太小還是因為沒有人指導,隻記得進步很慢的。但是還很有耐心,一點兒都不著急,蒙昧著,一點點地摸索,企圖自學成才。

高中的時候,進入了我台球事業的一個上升期。就像電視裏說的那樣:“對手,成就夢想的另一隻手。”開學不久我就碰到了我第一個對手,此人叫路胖子。路胖子身材魁梧,身手矯健,在籃球場上以“能直接上籃偏要轉體寧吧勾手上籃”著稱。家住當時認為很遙遠的西山——其實就是現在的杏石口路,四五環之間。和他第一次去台球廳我就覺得那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擊球準確,思路敏捷,論我打球時口中念念有詞,十分幹擾我的思路,至今我還不太適應別人在我瞄準的時候說話。我們在一起打了三年的球,直到高中畢業。